夜色渐深,对于屋内的众人来说每一刻都是压抑的煎熬。
江流婉早跪的双腿发麻没了知觉,却不敢动,生怕引来注意,招来怒火。时间难熬,她想起上世梅傲雪逃宫是换了宫女打扮,又有各种古怪药物,所以很顺利的就逃出去了,这一世只怕也是大同小异。
不知何时,急促的脚步响停在门外:“郡王,有消息了。”
穆以寒闻声出了门,听来人低声禀报了几句,面色更沉,当即就领着人走了。
赵倚容这才松口气,由丫鬟扶着坐下来,扫到跪在那里的江流婉,略和缓了神色:“江侧妃起来吧。这事儿本与你不相干,倒让你受了委屈。”
“王妃言重了。”江流婉在绿珠的搀扶下慢慢儿起来,双腿本已发麻,这会儿血液一流通,那滋味儿别提多难受了。
绿珠见她脸色难看,站立不稳,忙半蹲着为她轻轻按摩双腿。
“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赵倚容这会儿也累了。
“是,妾告退。”江流婉仍是秉承少说少错,得了恩准,马上就离开了和禧堂。
此时在城郊的一处林间小路上,一辆马车吊着羊角灯连夜疾驰。在车内,韩琦抱着脸罩面纱的梅傲雪,眼中满是怜惜。
梅傲雪在跑出来之后曾想过独自一人离开京城,逃离这个噩梦一般的地方,可当在巷子里遭遇了两个地痞之后,她发现先前的想法多么天真。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怕身负空间有各种奇药又如何?真一人上路,只怕没反应过来就遭了难,再多再厉害的药也派不上用场。
这时候,她想到了韩琦。
她自然也知道韩琦半月后要娶亲的消息,但是更知道韩琦对自己的爱慕,想到对方也是一桩不情愿的包办婚姻,便在韩家大门不远处等到了人,提出让对方带自己走。
不得不说韩琦确实喜欢她,原本有些顾虑,却听说她的遭遇以及其脸上的伤时全然抛弃。韩琦匆匆收拾了些东西,留了简单书信,两人便出了城。
“韩大哥,我害怕……”梅傲雪有种逃不掉的感觉,这也是穿越以来头一回如此害怕,她怕再回到郡王府,怕再见到穆以寒,她根本不敢想被抓回去的结果。
“别怕,没事的,我们离京城很远了。”韩琦不断的轻声安慰,说些他自己都不信的话。在最初的热血冷却后,他正视了现实,也知道自己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竟拐了慎郡王的庶妃私奔。
韩琦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想不明白如何走到了这一步。
忽然马声嘶鸣,车身猛地一坠,将车内两人摔成一团,车前挂着的灯也灭了,四下里一片黢黑。
“韩大哥。”梅傲雪吓得抱紧了韩琦。
韩琦一面安慰她,一面掀起车帘往外看,这才发现马不见了。马车在疾行中猛地与前头的马脱离,车身重重摔下已是砸破了不少,两人没受伤已是万幸了。韩琦还算警觉,没贸然动作,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异样,这才扶着梅傲雪小心翼翼的出了马车。
“这是怎么回事?”梅傲雪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状况,荒郊野外,没了马车他们怎么办?
韩琦没做声,只觉得情况古怪,好好儿的套马绳怎么断了?若说有人伏击,可也没听见动静……
“啊!”正在韩琦出神时,一旁的梅傲雪发出惨叫,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
“雪儿!”韩琦只觉得脸上溅落一片温热,鼻尖闻到一股子血腥气,吓得心脏骤停,赶紧去扶地上的人。谁知入手却是一片温热鲜血,梅傲雪的后背出现了一道很长的伤口,正不住的往外流血。
“疼……”梅傲雪又惊又怕,只觉得身上温度在流逝,头脑有些发昏。
韩琦慌了手脚,刚想扯些布条为她包扎,却突然有道人影闪出来,韩琦一下子被踢了出去。黑影似无意杀他,却扬起手中寒刀,对准了梅傲雪的胸口。
“雪儿!”韩琦爬起来就看见这一幕,惊骇失声。
恰在寒刀落下时,一道破空声击来,一下子将刀打偏。黑影朝远处看了一眼,同时快速闪动跳跃,眨眼便消失无踪。
韩琦赶紧来到梅傲雪身边,幸好,那致命的一刀没有落下。
这时一串马蹄声行来,最终停在二人面前。
韩琦感受到一双锐利冰寒的目光刺在身上,抬头望去,哪怕夜色里看不分明,他也知道来人是谁。在他尚未反应时,来人走了过来,并伸手接了怀中之人,他本能的收拢手臂。
“韩大公子。”穆以寒的声音带着肃杀和威胁。
韩琦到底不是不知事,一个犹豫就松了手,看着对方将人抱走,连句为人求情的话都说不出口。能求什么?若对方愿意,仅此一事整个韩家都能覆灭,难道他真要为了一已私情搭上整个家族和父母亲人吗?
他做不到,何况……梅傲雪从来不属于他,也不会属于他。
已近子时,江流婉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失手了。”床边突然传来男人的话音,惊的江流婉险些跳起来。
待掀起纱帐一看,原来是云深。
留心了一下外间动静,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哪怕屋内烛光扣了纱罩,依旧能看的清楚,何况云深魂体时不需光亮、在夜色里也能看清一切。此时江流婉正值入睡时,身上只穿着银红纱衣,青丝逶迤,春光半掩还露,风光格外诱人。
云深见她浑然无觉,也并不提醒,状似无意的欣赏着,口中说道:“我与你有交易,承诺杀掉梅傲雪。今晚是个好机会,可惜第一刀没砍准,第二刀被赶来的穆以寒拦住了。”
江流婉心头一跳:“你、你竟然真的去杀她?”
“我向来说话算数。”云深又道:“你放心,下回她没那么好的运气。”
“……不,她的运气一向极好。”江流婉深吸口气,十分认真的说道:“我可以与你做交易,但是不需要你去杀她,这件事到此为止。”
“那你想要什么?”云深虽觉得有些遗憾,倒也不坚持。
“我需要消息,各种消息。”
“好。”这对于云深而言,不过顺手而已,说着人已向外飘:“今晚可有好戏欣赏,穆以寒心胸真是宽广,等下次来我会将事情详尽转述。”
望着已空无人影的屋子,江流婉半天才顺回一口气。
怎么觉得、恭顺王有什么地方不对?那么高冷一个人,说起看热闹竟那般热衷,偏生语气冰冷,又直又平,实在太过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