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从和禧堂请安回来,见从江家陪嫁来的奶妈妈正板着脸训个丫鬟,随意扫了两眼,及至回到屋内才让绿珠去找奶妈妈问问。
江流婉出嫁时,一共带了四个丫鬟,另有两房下人,都是江母特意选了忠实可靠的,方便她使唤。丫鬟这边除了绿珠红绫,还有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父母家人都是江家世仆。两房下人也是选了正值中年的两对夫妻,加上两家的三个小子,都在外门上听使唤。
奶妈妈姓李,是江流婉乳母。
李妈妈早年丧夫丧子,娘家无人,族里将其发卖,恰逢当时江流婉吃不惯头一个奶妈妈的奶水,江母便买了李妈妈。李妈妈奶大了江流婉,虽为主仆,却有母女情谊,何况其孤身一个,身家性命都在主家,很值得信任。江母将其安排进陪嫁的人里,考虑的更多的是李妈妈年纪大,经历的多,很多女儿家的事年纪轻未必知道,有李妈妈在好歹能看顾些。
平日里李妈妈很是和善,如此训人却是少见。
少顷绿珠进来,李妈妈也一块儿进来了:“小姐。”
“李妈妈坐吧。刚才那丫鬟有什么不对么?”对于陪伴自己十来年的乳母,江流婉在私下里并不掩饰那份亲近,言语也少了那些弯弯绕绕。
李妈妈却因身在郡王府,时刻提着心,并未如以往在江家那般随意落座。对于她的疑问,叹了口气,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不瞒小姐,咱们才来两三日,可这院中的魑魅魍魉实在不少。方才那丫鬟实在太过大胆,竟趁着小姐不在,偷偷往房里来。我虽知道她定是别处安来的钉子,却无证据,只能训斥一顿,打发她到别处去做些不要紧的活计。”
“是我大意了。”江流婉虽知郡王府水深,但上世记忆过于深刻,以至于在梅傲雪出现后心事大半都在仇人身上,反倒忽略了自己院中安全。
“小姐最好想个法子,将那几个不安分的都打发出去才好。”李妈妈对于院中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江家人口简单,没那么多龌龊争斗。
“哪有那么容易,即便我能做主西小院的事,但上面还有王妃在呢。何况我们初来乍到,动作大了更招眼。”江流婉也有顾虑。
这时红绫突然问道:“李妈妈,那丫鬟进来了没有?”
李妈妈微愣,皱眉道:“我是听到动静才发现的,当时没多想,直接就叱问了一句,这才看见那丫头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倒是赶紧查查看,仔细丢了什么东西。”
绿珠与红绫立刻四下检查,倒不是舍不得东西,而是怕丢的东西莫名出现在其他地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是什么?”绿珠从妆奁小抽屉里发现了一只小小的瓷瓶儿,梳妆上的事儿一惯由绿珠负责,她却并不记得有这样东西。一面疑问一面拔出塞子,一股带着古怪花香的味道飘了出来。
“是什么?”江流婉一看瓶子便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当下就联想到李妈妈发现的丫鬟身上,看来是有人要动手了。只不知牵扯上她做什么?对于一个刚刚入府又不得宠的侧妃,能有怎样加害的价值?
除非……针对梅傲雪?
“好像是什么药粉。”绿珠猜测道。
江流婉见绿珠闻了没什么不适,便接过来自己闻了闻,虽是花香味,却还是像药。一下子想到什么,瞬间将小瓶儿攥紧,略作思忖便起身:“李妈妈,你去盯着那丫鬟,看她是谁的人。”
“这东西小姐打算怎么处理?”李妈妈这时也发现事情严重,不禁暗恼自己老糊涂,发现了有人鬼祟,却没想着再仔细些。
“我要去一趟桃夭院。”江流婉怀疑有人以此设计她毒害梅傲雪,甚至猜测幕后之人是万玉柔,但她不是很了解万玉柔行事,这般简单粗暴的嫁祸之法真是万玉柔所为?当然,凭着她与梅傲雪的关系,以及万玉柔的恩宠,事情爆出来她肯定逃不脱。
她不怕有人设计自己,就怕有人浑水摸鱼,那才死的冤枉。
当来到桃夭院,正好与一名侍妾迎面而遇,看样子对方刚从梅傲雪房中出来。这桃夭院里除了梅傲雪,另外住有两个侍妾,不如西小院独她一人来的自在。
“卑妾见过江侧妃,侧妃万福。”孙秀儿人如其名,生的秀丽,在府里一直安安静静,给人的感觉便是略带怯懦,似乎极少抬头看人。
“嗯。”江流婉略略颔首,在其侧身立于一旁后,便直接走了过去。哪怕面上如常,可暗中却对孙秀儿多了份关注,方才那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孙秀儿有点紧张?这会儿正是草木皆兵,任何风吹草动都令她格外在意。
暂掩下心思,踏入梅傲雪的屋子。
显然是刚用过饭,丫鬟正在收拾碗碟,春枝见她来了忙恭敬又热情的迎进来,吩咐小丫头倒茶。
江流婉朝内室扫了一眼,便知梅傲雪在里面,她也并不进去,等着春枝捧了茶来,这才问道:“梅庶妃今日的药可用了?”
“用了,一早我亲自服侍着庶妃抹的药。果然这生肌膏极好用,才两三日,庶妃脸上的伤愈合的很好,疤痕也在同时减淡呢。”春枝只以为她是例行的关问,言语中不乏庆幸喜悦以及对她的感激之情。
江流婉微微垂下眼帘:“那生肌膏是极难得的药,你当日用时都当仔细检查,以防出了什么意外。”
春枝不是一味单纯,这时已听出话外之音,瞬间紧张起来:“江侧妃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药有什么不对?”
“春枝!”不等这边回答,里头的梅傲雪扬声唤春枝,显然是听到外间对话了。
春枝告罪一声,忙进了里间。只听得里头几声低语,接着是取东西的声音,再然后便是“嘭”的一声脆响,循声一看,一只流光溢彩的紫色琉璃瓶砸在地上,已然四分五裂,里头雪白的膏药迸溅开来,散发出丝丝沁人幽香。
生肌膏!
江流婉仔细审视,见那雪白膏体内似参杂着一些不太纯正的白,若不细看并不容易发现。而那幽香中也有丝格格不入的花香,不留心也不易分辨,那花香与自己手中所攥小瓶儿内的粉香别无二致。
果然是被人动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