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预谋杀人

我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很多细节。

比如说,上个星期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和肖树发生的那件意外的时候,杜北谦打了个电话给我,例行询问,关心了一下弟弟的生活状态。

我告诉他暂时住在朋友家里,他询问缘由我实在说不出口,就编了个朋友失恋需要人陪的谎言。

于是杜北谦开始和我闲聊天,聊着聊着我就多说了点肖树平时会去哪些地方。

包括他早上习惯吃完早饭出门在不远处地铁站口买一份全英财经报回家看。

一般他出门是七点半,到站口大概是六分钟。

而我在地铁站遇见肖树的时候恰好掐在八点以前。

我不可置信的捂住嘴。

也就是说,他是在买报纸的地方被追杀,坐上了地铁直到我这一站才逃出来。

我喉头动了一下,彻底的不安了。

是因为我?因为我告诉了杜北谦肖树的位置,给了他下手的机会?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不好。

肖树毫无所知,他竖起上半身靠在病床上,抓住我汗湿的手轻轻握住。

缓慢的说着话。

****

肖树是十几岁的时候才被接回美国的杜家,那之前他还是个人人夸赞的好孩子。

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说不期待是假的。

但他没有见到父亲,而是在一个远离城市的大房子里享受着佣人精心的照料。

他甚至不用去上学,有专门的家庭教师来自己的屋子里教习。

他躺在背对书房门的沙发上,双手背在脑袋后面,沉沉的思念自己的母亲。

接他的人说,母亲同意他们把他带走。

他不是幼稚哭闹的小孩子,甚至可以说早熟理智。但母亲一声不响的把他转手,连告别都没有,心里总会有些不满。

身后有佣人在打扫,他不想惊动别人,安静地卧在沙发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哎,老爷的病又加重了,听说今天在会议上吐血了!”

“是啊,医生说老爷最好尽快进行手术,所以夫人才会把肖小少爷接过来啊。”

“可惜我们大少爷不得老爷信任,不然,老爷就可以把事业交给大少爷,好好休养了。”

“大少爷再不得老爷信任,将来老爷的一切不还是他的吗?”

“那可不一定,你没看见还有肖小少爷吗?那么聪明的孩子,昨天教授还说,肖小少爷是学习天才,教授已经开始把自己研究的项目交给了他。这孩子,前途无量啊。”

“哎……聪明又怎么样?长不大再聪明也没用。”

“这是什么意思……”

“这事千万不能给小少爷听见。前几天不是有人来给肖小少爷做了身体检查吗?其实啊,是专门检测是否符合老爷肾脏移植手术条件的……结果匹配!”

“哎呀!那老爷有救了!可是,我听说活体移植是需要本人同意的,而且肖小少爷年龄那么小,能做移植吗?”

“我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你说这点大的孩子,平白被挖走一个器官。还不知道活不活的下来……”

沙发上的少年面色平静的看着天花板上的斑纹,一动不动,只有离去的人们关门的余音,和关上的门煽动的气流,留下的最后一丝波澜。

而后宽阔的房间里,一切归于宁静,只有那个安静的男孩,手心和指尖红痕斑驳。

父亲的妻子是个棕色头发的女人,鼻梁高挺,眼睛有些发蓝。

他终于在来到美国两个月后见到这个女人。

“夫人。”他面色平淡,一手抱着书本,一手贴着裤缝,礼貌的微微颔首。

“艾力克,你可以叫我母亲。”

艾力克……这是来美国后取的英文名。他迷茫的看着那个披着羊毛披肩的混血女人,用温暖肉白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温柔抚摸。

他眷恋的歪了歪头,松开自己捏着裤缝的手覆在女人的手上,显得自己的肤色有些黄:“母亲……我想见父亲……”

他怯怯的看了一眼女人,又低下了头,硬生生的挤出液体。

“我听他们说,父亲……生病了……病的快要死了。我从来没见过父亲,我想见他,我不要父亲死……”

棕发女人死死地盯着面前,身高不到她心口的少年都着身子低声惙泣。

他想起自己一晚上没睡。器官移植、活体器官捐献、家庭自救……

活体移植是以鲜血、痛苦、健康甚至死亡为代价……

捐献人体器官公民应当年满18周岁且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

早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台,他删除了电脑里所有的浏览记录。

赤着脚走到镜子面前,他解下衣服,手指触及腰部的肌肤,一刀、两刀……用手比划着……

“我愿意把自己的器官移植给父亲!”少年猛地抬头,湿滑的眼角微红,眼神却迸发着坚定的光芒:“只要父亲能健健康康的!”

他抓住女人的衣角:“只要……让我在……之前见父亲一面……”

女人笑了,就连过分苍白的皮肤和眼角的细纹都阻挡不了她幸福的笑容:“好啊。”

那天在书房谈话的两个佣人被辞退了。他没有任何感觉。

一天后,他就被带到了某个州立医院,见到了他的父亲。

从病房里出来后,他就被父亲的人送到了加州的封闭式学校,出不来,也别想有人进去。

面带欣慰的女人很有耐心的等在病房外面,却眼睁睁看着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棋子消失。

她把他接到美国,不是为了救活自己的丈夫,而是为了杀了自己的丈夫。

在手术台上,两个和他儿子留着相同血液的人,一个也不准活!

女人的计划,落空了。

因为他和那个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做了一笔交易。

他可以阻止男人的妻子和他们的儿子蚕食他的权力,侵吞他的商业王国……

*******

“我十八岁的时候,父亲差点没撑住,我躺在手术台上,感官从身体的某个部位渐渐消失,等待着医生从我的身体里取出我的肾脏。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哥哥,他要求医生给我打一针,使我肾脏衰竭,再将衰竭的肾脏移植给我父亲……

我从身前的匣子里拿到一支手术刀,扎了自己几下,痉挛地从手术台上摔了下来……后来,我躲在同学家里,知道父亲挺过来后,就偷偷回国了。”

他说到回国两个字的时候,面色终于不那么僵硬,柔软的抬起头看我。仿佛刚刚所诉说的不过是别人故事。

我难以接受,内疚感如潮水一样淹没我的五官。

震惊、难以置信……都不足以表达我的感受。

我不是故意把他的消息告诉那个凶手,我仍然抱有一丝希望:“他……知道了你的住址,杀你不是可以直接在屋子里……为什么还要在外面搞得……人尽皆知?”

“因为他没想杀我。父亲身边的人很多,想杀他没那么容易。只有我活着,我的大哥才能接触到老爷子。他只是想把我捉回美国。”他弯着嘴角笑了笑,真实到眼角也弯成月牙状,可我却觉得他很可怜。

他的母亲,我不予置否,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一个女人放弃自己一手养大的亲生孩子。

他的父亲重利,对他似乎没有感情,只有利用。

他的兄弟谋算,竟然不辞万里要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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