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晚思绪有点凌乱，一脚踩上油门，转了个圈也没寻到女孩子的身影，她只好先去外公家，再抽空处理这件事。
未老爷子住在檀香区的老公馆里，这里曾经是S市最繁华的一带，解放前聚集着多国在华的大使馆和S市的商政名流。现在，这一带已经荒凉了许多，柏油马路两边是高耸入云的法国梧桐，未晚使着车子朝未公馆开去。
泊好车，未晚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盒礼物，一对去年就准好好的古玩核桃。
未晚知道外公喜欢这些。
走进大厅，古香古色的黄梨木椅上坐着未琴，田镇南。
田恬安静地立在一旁，唇角染着一抹得意的笑容，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护住下腹，腕上一串碧绿色的玛瑙手链很惹眼。未晚记得那是母亲陪嫁的嫁妆，是清朝初年的古董，一直传了好几代未家的媳妇。
不知道怎么就落在了田恬的手里？
未晚敛了敛脾气，今晚是外公的生日，不是和妹妹争宠的时候。
况且，就算是母亲给田恬的，那也是母亲乐意，她没什么话说。
只是，她原本以为田恬未婚先育会被母亲责罚，可现在田恬这样高调的宣布着母亲对她的庇护，又是何意？
女佣从偏厅走了出来，笑盈盈地从未晚手里接过礼盒，笑，“大小姐，老爷子让你晚宴后去书房。”
“好。”未晚说，目光扫过，发现母亲未琴一脸警惕的眼神瞧着她这边。
“妈，什么事？”未晚先发声。
“没事。”未琴低头咳嗽一声，目光转向身边的田恬，声音听不出喜恶，“去餐厅吧。”
田恬低低地应了一声，跟着未琴朝偏厅走去，路过未晚，她故意朝她扬了扬手里的镯子。
未晚偏过头，假装没看见。
那镯子值多少钱，她不在乎，只是母亲这意味不明的态度，难道说是默许了田恬和高博峰的婚姻？
不可能！
她和高博峰的婚姻是外公定下的，以外公的脾气，除非未婚先丧偶，否则，婚事照旧。
未晚落了座，几个老妈妈端上来几碟清单的小菜，田恬握着筷子，挑挑拣拣，蹙眉：“外公怎么生日也吃青菜啊？把我肚子里孩子饿坏了怎么办？我怀的可是未家第一个孙子。”
旁边的张妈忍不住反驳，“那也不姓未。”
“那没办法，谁让外公生了个女儿，女儿生了两个女儿，这血脉早就不姓未了。”田恬扯起嗓子争辩道。
外公家的女佣人各个势利眼，瞧着外公不喜欢她和父亲，就从来没真心对待她过。
田恬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姐姐可以姓未，她却不可以。
现在，外公病重，连晚宴都没办法下楼吃。她不怕了，母亲说，外公的遗嘱上写着是谁先怀上了未家的孩子，未家的家业就归谁。如今，她怀孕了，对象又是外公亲自挑选的女婿，她有恃无恐。
田镇南被女儿这伤人的话弄的心底膈应的慌，但也没做声，闷头吃菜。
这个岳父，从来没当自己是女婿过，他心底清楚的很，只是敢怒不敢言。
未晚见场面失控，胃口全无，放下筷子，起身对张妈说，“我也吃饱了，你带我去书房见见外公吧。”
张妈瞪了一眼跋扈的田恬，朝书房走去，未晚跟在了她的身后。两人上了二楼，走廊里，张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未晚，“老爷子就是想把家业都给你，立下的遗嘱就是谁先怀孕，家业给谁。你啊你，怎么连个男人都没看好，让她给骗走了。”
未晚摇头苦笑，“他们俩是两情相悦，我管也管不住啊。”
“所以说你笨啊。”张妈说话毫不客气。
未晚也只是苦笑。张妈敲开书房的门，未晚跟着进去了。
未老爷子躺在床上，一个家庭医生正在旁边替他按摩着日渐萎缩的腿部肌肉。
“外公，生日快乐，祝您长命百岁。”未晚开心地笑着说，然而看着老人皱巴巴的皮肤，像是枯萎的老树根一样，眼角开始湿润。
未老爷子掀了掀耷拉着的眼皮，挥手示意其他人都离开，整个屋子就剩下未晚。
“坐吧，我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前几天下雪，风湿骨痛的下不了床，怕是也没几日了。”
未晚抓起老人的手，那个曾经纵横S市商场，十佳杰出青年的企业家，如今，只剩下苟延残喘的躯壳，却还要为子女操心。
未晚第一次觉得，放手高博峰，成全了田恬，这件事情她做错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她和高博峰的婚事，未老爷子出声制止了。
“这事情不怪你，你不知情。我们远方集团是做风投的，这几年被政府抢走了不少项目，好多原先可以经营的行业都变成了非法集资的项目。高家经营的连锁超市刚好最容易资金缺乏。我们两家联手，正好互相利用，取长补短。高博峰是高家的独子，为人老实本分，耳朵根子软，很容易被控制。外公替你选的，都是最好的。”
未晚抿着唇瓣，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五味陈杂。
她心底一软，抽泣起来：“对不起，外公，我没能领会您的用心良苦。现在，田恬坏了高博峰的孩子，如果我再插手……她是我妹妹，我不忍心。”
“你一直都被未琴那孩子保护的太好，心思太单纯！真不知道她是真为你好，还是害了你。”未老爷子长叹一声，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对未晚的失望。
“你出去吧，我再帮你最后一次，如果未家的产业，你还是守不住，那就只能拱手给外人了。”未老爷子松开未晚的手指，摁响了铃，女佣和医生从偏门推门进来。
未晚起身，朝未老爷子深深鞠躬，“谢谢你，外公。”
走廊尽头，冷飕飕的风吹醒了她的思绪，脑中的疑问却更多了。
为什么外公偏要把未家的产业给她？
只是因为外公从小就喜欢她么。
可同样都是未琴的女儿，为什么外公喜欢她，不喜欢田恬？
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未晚害怕无端地提起来惹的母亲难受，懂事的她从来没过问过母亲。
可这一刻，她特别想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