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话 养尸地(6)

在瘸腿大胡子在梭子沟开了买老婆的先河之后,村里陆续有光棍开始砸锅卖铁凑钱买老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贩子送过来不谙世事的大姑娘,然后他们如法炮制。

有性子烈的姑娘跑了几次被抓回来之后忍受不了这里的生活就跳了井,被人捞了上来之后依旧埋在村子里头,死了都找不到回家的路。有些姑娘受了刺激,便疯了,光着身子在泥地里打滚,但对于买来的男人来说,只要生了儿子,每天吃饭的时候抓回去,给口饭吃不让饿死就是他们最大的善心。这种姑娘往往最惨,因为这里的地方太邪乎,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往往年纪轻轻便莫名其妙就病死了。

还有些像是女教师一样的,疯又疯不掉,跑又跑不掉,生了孩子之后抛弃不了自己的骨肉,就干脆让自己死了心,安安稳稳的在这里过日子,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而此时的女教师已经在这里待了五年了,大胡子早不像以前一样待她了,也算是个疼老婆的,每每做事都替她分担些,甚至,她开始对大胡子的感情开始微妙了起来,对这个强扭在一起的家庭的感情也开始微妙起来。

除了好景不长,大胡子就死于他儿子五岁那一年,他去山上给女教师采土方药治头疼,瘸腿不听使唤,脚一歪,滚到了山坳里头磕上了石头,几天后碰巧碰到同村的人也去采药,发现了他的尸体。

但那时候,他的尸体早已经凉透了。

自从大胡子死后,大胡子的母亲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女教师动了恻隐之心,留下来照顾病弱的老母亲和她的小儿子。小孩子五岁,已经是快要上小学的年纪了,整个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是文盲,因为村子兴起了买老婆的风气,下一代的孩子也越来越多起来,女教师不想让这里的孩子还和老一辈一样愚昧无知,便重新捡起了课本,开始教村子里的孩子念书起来。

那个时候起,女教师的称呼从“哎”、“喂”之类的,变成了“老师”。

只有在教书的时候,女教师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只有在面对纯洁如同白纸一样的孩子的时候,那一刻,她的心里才是最为平静的时刻。

她教了八年的书,学生都是从村子里挨家挨户走访过后请求过来的。

没有校舍,就在村中心的大树下搭了个棚子,里面用来教书。

同时,在这个村子的人际上,她也是有成果的。

以前的村民对她的态度都很冷漠,但她教了多年的书,在大胡子死后没有抛弃家里的一老一小,现在的村民看到她,都会笑着和她打招呼,并称呼她一声“老师。”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的时间待得太长了,女教师开始对这个村子萌生了一种试图拯救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她要让这里的人消灭无知,带领这里的人致富,走出大山,不能让更多的女人在这里受累,但她不敢明目张胆的讲出来。

违背众人的法则在村子里来说,就一定是有原罪的,所以她不敢讲,只能用另一种形式来表达,那就是填湖修学校。

村子中心有个小池塘,水不多,里面既没有鱼虾,水是死水,很浑浊,里面布满了水草之类的,当她挨家挨户请求村民支持她的时候,村子里有个老人,以前主要是在管理村子里的祭祀啊什么的,听说懂得神神鬼鬼的事情不少,规矩也颇多。

随着村子这些年也逐渐的往外走了些人,也带回来新鲜的思想,这里的思想也开放了起来,村民被女教师挨家挨户求情的精神感动了,都同意可以将那个小池塘给填平了,用来建个学校,让孩子都能够念书,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只有那个老人死活都不同意。

“河沟虽小,内有鬼神,若是要填湖,得弄一次正式的祭祀活动,毕竟你占了人家的地盘,就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这个老人是这么和女教师说道的。

女教师在外从未接受过这样的鬼神之说的教育,她是个受过高等教育、接受过新思想的人,认为这个老人的观念和这里差别对待男女的思想一样,是一种绝对不能苟同的陋习。

她虽是口头上答应了,但之后便将这个建议给抛在了脑后。

两个月后,学校动工,村里的青壮年劳动力去了十来个,没有推土机,只能用肩挑担子扛过去了,第二天,村子里就发生了怪事,先是去帮忙劳作的青壮年陆陆续续脸上起了红疹子,像是得了一种传染病一样,而后村里的人越来越多的人感染到了那个红疹子,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差不多就已经感染了将近百来个人。

红疹的症状是先局部感染,而后感染至全身,红肿溃烂,逐渐呈现黑紫色,伤口瘙痒难忍,像是有无数个虫子爬在身上撕咬的感觉,不久后,浑身无力,呼吸困难,每每感染者这种症状看起来有些像是瘟疫,但其实是一种尸毒引发的地域性感染,只要是离开那个地方,去外面医治,他们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但是,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的人不愿意离开,终日胡乱猜想。将这些过错、指责的矛头一直在心里推算。那个时候他们的心里怒气已经有了爆发的苗头。

这个时候,那个一直反对的老人站出来,在祠堂召开了的一次撇去所有女人的一次集会,他说:“我们这里自古以来,开工动土都要祭祀,现在,这个外乡的女人违反了这里的规矩,河神发怒了,要惩罚我们村子,我们要想办法应对。”

“什么办法?”处在崩溃边缘的人们听到了这个老人的话,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急切的问道。

“祭祀。”

“这好办,河神不满,我们就准备好祭祀,准备些活的猪、牛、羊什么的,毕竟是在河神手底下求活路,确实要有些表示。”

“一开始不用活的猪、牛、羊,现在怕是不行了。”

“那得用什么?”

“人。罪人。”

百来人的屋子里,听到了老人的建议后,沉入了沉思,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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