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寅从口袋里掏出了糖，笑盈盈的哄着孩子们坐到她身边来玩儿。
院子里搭着的小棚冒了烟，传来了土豆的香，那就是这个小学的食堂。据说，这边的人一日三餐几乎都是用土豆充饥。
毛群英和曹校长在小厨房里愉快的聊着天，而狐狸精只说了一句，“出门一趟，有事儿。”便没了踪迹。
教室里，年寅变戏法一样从包里掏出了许多零食，还忍痛拿出了她最喜欢的巧克力，除了几个年纪小的，黏糊糊的贴了上来要糖吃，年长一些的孩子都是神情戒备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观望。
年寅试图和他们拉近关系，笑嘻嘻的问着话：“小朋友，甜不甜？甜不甜？还想要么？”
小孩子喜欢吃糖，自是回答，“甜。”眼巴巴的望着她手里的棒棒糖说，“还想要。”
“还想要？那能回答姐姐几个问题么？要是你们能够回答，我就把这个糖全部给你们。”
孩子们要糖吃，鼻涕娃娃眼巴巴的望着她，拼命的点头。
这个时候，年寅瞄了一眼所有的孩子，发现了个子瘦小但最为年长的那个孩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了冷笑，脸上没有一种属于小孩子的童真，更多的是怀疑和猜忌。
年寅知道那个最大的一个孩子叫蛙哥，当时曹校长介绍孩子们的时候，因为他的名字最为特殊，年寅一下子就记住了。
那孩子已经满14岁了，可能因为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脸色蜡黄蜡黄的，身材瘦瘦小小的，不像是14岁，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介绍的时候，曹校长也没说啥，像是介绍其他孩子一样，介绍他的时候习惯性的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蛙哥在曹校长的手碰到他的那一刻，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双手绞在了一起，年寅眼尖，分明就看到了他颤抖的双手，但拼命地拧巴在一起克制住了。
年寅看着蛙哥的模样，猜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于是并未在意，反而笑容更甚的哄骗起其他的小朋友，“那，你们告诉我关于你们小陈老师的事儿，我就把糖全部给你们。”
孩子们听了这话，叽叽咋咋七嘴八舌的开始说了起来，说的都是小陈老师的好，小陈老师很关心他们，经常走山路去家里看望他们。
就在孩子们叽叽喳喳个没完的时候，蛙哥却是忽然开口问道，“你们真的是小陈老师的朋友么？”
年寅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走到了蛙哥的身边，蹲下来，两人的视线持平，年寅非常认真的看进了蛙哥的眼睛，严肃的道，“我和小陈老师是朋友，你们也可以当我是朋友。”
两人对视了许久，蛙哥终于忍不住道：“小陈老师是个好人。”
年寅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下，将蛙哥当成了一个成年人来看待，道：“今天，我们会住在大李哥家，明天会翻过四峰尖，去梭子沟。”
蛙哥脸上露出了惊讶，而后是皱了眉头的担忧，听了她的话，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也没説。
*
夜深人静。
猫儿宕的夜晚很单薄，吃了晚饭，天黑了之后，家家户户的门便已经紧闭了。
所住的屋子，虽是大李哥已经收拾一番，但还是显得有些简陋，灰蒙蒙的一片，床上的床单棉被，泛着多年没有用过的陈旧腐味，让人有些难以入眠。
年寅在屋子里睡不着，一直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焦急的等待着，希望有人来找。
临邑自从说了他有事儿出门一趟，一直就没有再出现，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狐狸精偶尔会不见踪迹，这一点，她倒是不担心。
只是她心里一直有些不安，想到了在中心小学和蛙哥的对话，蛙哥的声音里含着绝望：“你帮得了他一时，能帮得了一世么？”
说这话的时候，年寅正拿着糖给一直在角落里哭的小七子，哄着孩子不要哭闹，并且向他保证，若是他有什么困难，她一定会帮他。
蛙哥却在那个时候出现了，站在了她的身后，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小孩子年纪还小，却像是经历了无数次的痛苦而显得绝望。
当时她在毛群英和大李哥的催促下离开了，但心里却一直有些不安。
因为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事儿，年姑娘自是睡不着，索性开了门，在院子里晃了晃。
她想到了曹校长身后让他印象深刻的小男孩。
不过才五六岁的样子，脸上泛着怨气，分明是冤死了的鬼魂，虽是没有她在陆家庄遇到的小鬼厉害，但也是个有怨气的怨灵，若是一直在那儿，不去超度他的话，以后也定是会有些麻烦。
左右晃了晃脑袋，想想还是觉得若是这么放任的话，迟早会出事儿。
于是，她抹黑敲了敲毛群英的门，里面传来了的是如雷一样的鼾声，年寅敲了半天，见里面丝毫没有半点反应，骂了起来：
“没心没肺，睡得跟个死猪一样沉，说好晚上要一起行动的，他爷爷的！不理人！”
年寅思前想后，狐狸精没有回来的情况下，她若是去了，真是碰到什么，也不一定干的过人家！但，她又想到了小七子不停地掉眼泪，还有蛙哥的痛苦而又绝望的眼神，她又真的待不住了。
进了屋子，拿了她的专用包，从一个小的玻璃瓶中掏出了一张卷起来的黄符，嘴里念叨着几句术语，将那黄符往空中一扔，那黄符便像是有意识一样在空中飘荡了起来，不一会儿，熟悉的红衣女鬼出现了。
一出现，就粘过来，傻乎乎的笑，并呼唤道：“主人！”
年寅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动作，并未将她推开，自从小红在鬼市那次附身在了她的身上后，似乎不像以前一样傻了，好像找回了一点记忆，但依旧爱粘着她，呼唤她为主人。
鬼市一役，让她与小红之间倒是有了不少的默契和亲密，
她依稀记得小红附在她身上的时候，脑海中的闪过小红身前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心有虽是有些困惑，但也并未深究。
年寅招了招手，小声道：“小红，跟我来。”
小红自是听她的，飘在她身后，一人一鬼乘着夜色，往中心小学那个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