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话 乌篷船(7)
“咦,你们怎么把她给提来了?”发出这个女声的声音温温和和的,有几分熟悉,但听在年寅的耳朵里却是有几分睚眦欲裂深恶痛绝的火气在心里。
年寅恨不得扑上去咬那个女人一口,嘴里骂骂咧咧,带了几分的质问:“你投胎投到这里来了?”
那女子听了她的话,脸上挂了笑,依旧是和和气气的表情,像是寻常问候一样的同她说话,“你来啦?能为主人效力,都是荣幸。”
年寅呸了一声,大怒:“该不是你给我下了套子,让我成了现在这般处境?”
“啧啧,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让你替我,是给你留了一线生机,只是你时运不济,被他们发现了而已,可不能完全怪到我的头上。”
“你为何要害我?”
“哪里是害你,能为主人效力,是荣幸。”
“是你引我到这里的?”
鬼新娘点头:“算是。”
年寅吐了口唾沫,分毫不差的吐在了鬼新娘的脸上,但被年寅这般侮辱,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含一口蒜的唾沫兴许还有点味道上的刺激,光一口唾沫可不行!”
年寅破口大骂恶鬼:“恶鬼!一群恶鬼!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在场的鬼都嗤笑了一声,年寅的吵闹声自是有些聒噪,无脸人甩了一舌鞭往她身上,年寅疼得吸了口气,鬼新娘伸出手指搁在自己的嘴巴上示意她噤声,轻轻柔柔的道:
“别吵,主人正读书呢!”
年寅疼得哼哼唧唧两声,又听得一身疑惑的声音:“咦?”而后一处书堆里,书籍轰隆隆地倒了一地,从里面钻出个人来,年寅循声而望,大约知道为何鬼新娘愿意为她的主人死心塌地。
因为除了狐狸精,她阴阳两界看过不少模样生得好的,但再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或是鬼了,甚至是有些眼熟,像是哪里见过一般,一时间有些恍惚,不过片刻惊醒过来,年寅环顾四周,甚至连落水鬼都盯着那个突然冒出的人看,像是陷入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待她清醒过来再看第二眼,便觉得眼前人已经没有先前那般惊艳,哪里有熟悉之感!不过是斯斯文文戴着银边眼镜的书生样,并未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那人穿着一套细致讲究的黑色西装,吸了吸鼻子,年寅心里腾地升起了强烈的不安,这个静谧的空间里,空气里泛着她身上的伤口散发出的稀薄的血腥味,她盯着那人脸上的表情,带着疑惑之后的狂喜,而后眼前一花,待看清楚才发现,那个好看的人离她不过咫尺,竟是伸手抚摸上了她的脸上,是一丝温热!分明是一个活人的触觉!但却让年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意识到了两件事。
一是,眼前这个估计便是那些恶鬼口中的小阎王。
二是,这个实实在在与众不同的的触觉,哪里是鬼魂哟,分明是个实实在在的人啊。
那个人开口说话,声音里都是蛊惑人心的意味在里面。“你很好,能看破迷障,是因为有心上人了么?”
年寅听了他的话,大吃了一惊,意识到自己为何在看到他的时候觉得眼熟了,原是她恍惚之间,将狐狸精的形象代入了,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竟是不合时宜的涨红了脸,生怕被人听见了一样,“胡,胡,胡说!”
那人看着她,噗嗤笑了,像是抓住了说谎的小孩一样,一直盯着她看,年寅心里自是有些恼怒,此时,身旁的鬼魂陆续地从幻境中清醒,就听得耳旁的落水鬼长叹一口气道:
“复活死人,追求长生,违反天道,早早放手,方能解脱。”
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小阎王笑出来声,伸手一把抓住了落水鬼的下巴,一把便捏碎了,滋了旁边的年寅一脸的黑水,险些将眼睛给糊住了,年寅透过模糊的视线吃惊的看着这一切,再看过去,落水鬼舌头不自觉的从嘴巴里滑落出来,红黑的舌头伸得长长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在这个像是悖论一样的空间里,除了鬼魂和人在体质上是冰凉和温热的区别之外,似乎并未有什么特别大的差别。人可以碰触到鬼魂,甚至伤害他,就像小阎王捏碎了落水鬼的下巴一样。
从口袋里从容地掏出了个手帕,小阎王自在的擦了擦手,往落水鬼的脸上扔过去,朝着无脸人吩咐道:“把他的灵智抽掉,蒙上‘天猪'的皮,让他接着去寻找天猪。”
年寅听了小阎王的话,猜测,这个作死的小阎王口中的天猪,该不会就是天阴体质的人吧?
鬼新娘在旁只是温和的笑,指着年寅道:“那这个天猪要试一试么?”
“当然要试一试,天猪算是天赐的寻找长生的漏洞,我阅近了千万本书,许许多多的蛛丝马迹都表明,要想复活翠翠,只有养在天猪的身体里才可以。”
鬼新娘的脸上已经没有笑,眼里是若有所思,倒是小阎王想到了什么,忽然发问道:
“倒是你,竟然敢忤逆我的意思?我让你替我找天猪,你竟是给她留了一线生机,难不成,你想要背叛我?”小阎王抬手就是一个巴掌,脸色苍白的鬼新娘被打歪了半张脸,变得扭曲了起来,倒是她自己并未介意,用手揉了揉,将脸又给掰正了过来。
鬼新娘似乎并未在意,却是嘲讽问道,“主人,若是她借助天猪的身体醒了,还是那个她么?你这么多年执着于复活她,那我呢?若是她活了,你还喜爱我么?”
小阎王扯了扯嘴角,只是笑,并未说话,转身招招手便走了,只留给她和年寅一个固执的背影,而后闪进了书海里,不见了踪迹。
年寅看着鬼新娘的眼里都是同情,这种同情的目光似乎刺痛了鬼新娘的心里,她冷笑一声,露出了她本来凶狠乖戾的面貌,冷哼一声,抬手,手里拿了一块长长的看起来像是尖利的铁棍子一样的东西,而后面无表情的往年寅的身上扎了下去,生生的扎出了个血窟窿,还未来得及感受那承受不了的疼痛,年寅眼前一黑,陷入了无尽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