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璧卓抬眸一笑，“嫔妾并非是与娘娘客气，如今嫔妾身负污名，今日又开罪了皇后娘娘，日后这宫里还仰仗娘娘照拂，嫔妾又岂能不尽心尽力？”
徐妱闻声低低笑开，“瞧你说的，都是姐妹，我还能薄待了你不成？如今你到底还未定罪，若是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我能帮的自然不会推脱。”
“那嫔妾就先谢谢娘娘了。”汤璧卓眉眼俱笑礼了礼身。
徐妱亦是浅笑，复而叮嘱道，“你身子不便，我也不好留你久站，还是先回屋歇息吧，我也得去永寿宫请安了。”
“嫔妾告退。”汤璧卓礼身而离，却待她行至雪阳宫外，见得那一袭绛紫身影，汤璧卓眉宇稍展，举步上前，“怎么不进去等着。”
那厢雅贵人见她回来，微微扬鄂，“主人不在，我哪敢乱闯。”
汤璧卓莞尔笑开，“呵呵，没想到雅贵人礼数这般周全。”
雅贵人被她笑得脸上一红，想起当初上这雪阳宫寻肆时没少为难她，而今说这话确实有些虚伪了，雅贵人终是撇了撇嘴，“怎么，待你客气了，你反倒不习惯了吗？”
汤璧卓笑得明朗，“哪能啊，我这身子骨还脆着，可不敢再惹你动手了。”
雅贵人看得有些心里发堵，这几日来，她愈发看不懂这玉嫔是什么人了，原本只听说是个孤高刁钻的，但如今那所谓刁钻刻薄的玉嫔却和她开着玩笑，似毫不介怀初见时的为难一般，这等豁达，只怕贤妃也不定做得出来，“你就不生气吗，我当初可是把你拖到地上踹了。”
汤璧卓唇角微勾，长睫轻掩，“哪能不气，但我知道你本性不坏，只是因为凝答应才会如此，这气也就散了。”
沉默须臾，二人并行入屋，雅贵人狐疑间似有些无奈也似有些可惜，“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骗你作甚？”汤璧卓更衣罢落座而定，深深缓了口气，“不管你信是不信，我确实已经前事尽忘。”
雅贵人挑了挑眉，“之前不信但现在我信了，若非失忆，你又怎舍得这般拂了皇上的意。”
汤璧卓无奈勾唇，想必一如晚香所言，自己曾经应是深爱着那人的罢，所以在得知了汤家冤屈后，才会那般痛苦为难，但如今她只一语，“都是天意。”
雅贵人凝神看着眼前人，那微勾的唇角似带着几分怅然无奈，却无一丝怨艾，倒真有那么几分看破红尘之意，雅贵人下意识的努了努唇想要劝慰，而后却又想起凝答应一事，连忙似告诫自己一般语道，“我虽信你失忆，但并非意味着我就相信你是无辜的。”
“我知道，一如我同你约定的那般，一切只为找出真相，倘若我当真是凶手，那时要杀要剐都随你。”汤璧卓笑得清浅，从容不迫。
雅贵人柳眉微扬，“好，那我再问你，‘是皇’何意？那宫人最后是不是要你替他做什么？”
汤璧卓闻言一滞，她未料雅贵人也听见了那宫人的低语，但看雅贵人那神情，便不能轻易蒙混过关的，只得坦白道，“先前我宫里出现过毒药和走水，这些你都是知道的，而昨夜，我屋里来了刺客。”
“刺客？”雅贵人有些不大相信般打量着汤璧卓，“可你毫发无伤。”
“是啊，因为我早有预料真凶容不下我，所以根本没睡，做足了准备来擒拿刺客。”
“结果呢？”
“结果便是你看到的，我毫发无损，”汤璧卓微微抿唇，“而刺客的手被我所伤，我本想让他供出主使是谁，但他不肯说，我只好放了他。”
“放了他？你有这么好心？”
雅贵人这一声带着微讽的质问，汤璧卓心头一滞，复而却是自嘲一笑，“我想，我应该没那么好心。”
“……”
“我猜到他会凶多吉少，而以他的身手，多半会死于毒杀，而毒发总是需要些时候的，我予他恩情赞他忠心，而后再把他送回到他主子手里，当他意识到主子的残忍，他的气节就会变成怒火。”
“……”
汤璧卓含眸低语，“于是他硬撑着最后一口气来找我，告诉我想知道的事情，也许是因为对我的感激，但更多的，应该是想报复主子的心，而结果便是，我不曾逼供却也得知了一切。”
雅贵人抿了抿唇，“别说得自己像神算子一样。”不知为何，她竟似乎从汤璧卓眼中看到了一丝自责。
汤璧卓掩唇一笑，“我不是神算，我只是个赌徒。”假如皇后没有下手灭口，假如那刺客忠心再坚定些，假如毒药再猛烈点，事情也就是另外一个结局了。
雅贵人看着这般自嘲笑着的汤璧卓，心里莫名觉得似乎对她又多了几分信任，人性有善有恶，能坦诚承认自己恶的一面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这至少让她觉得，玉嫔和其他嫔妃是有些不同的。
雅贵人终是站起身来，“我禾雅一向不喜欢虚伪做作的人，自然，我也不会对别人用那一套，昨个儿我已去查问过，有人说在你和凝儿到花亭之前，曾见有人往花亭送过吃食，我在想，是不是那些吃食出了问题。”
汤璧卓眸色微亮，“我是路过时被凝答应邀约的，所以吃食应不是我传的，而以凝答应的位分，想要让尚食局备好吃食送去花亭也多半不易。”
“嗯，我也觉得。”
“昨日我曾去花亭查看，据晚香所述情形看来，凝答应入水与其说是被推，倒不如说是被抛，这足以说明，亭中当时应该还有其他人。”
雅贵人思索后道，“如此说来，传了吃食的人，就极有可能是加害凝儿和你的人。”
汤璧卓微微点头，“只是我如今正是风口浪尖，尚食局那边只能交由你去了，我再从其他方面着手，事关重大，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暂时不宜走露消息。”如今她已有七八分怀疑事情与皇后有关，既然知晓对手可能是皇后，她们就得更加小心才行。
“放心，我虽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但这点我还是明白的。”雅贵人会意一语，而后起身，“行了，时间紧迫，我也不在你这儿耗了，告辞。”
汤璧卓起身浅笑，“慢走不送。”
却待得雅贵人一走，汤璧卓用罢膳缓了缓心神，复而起身道，“走吧，去颐华宫看看珍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