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阳宫,汤璧卓经过这一番折腾,腹上又有些隐痛,但她终是强作无恙,只道,“晚香,取剪刀和干净的布条来。”
晚香应声而去,汤璧卓则又看向铃兰,“备些温水,水中少加些许细盐。”
铃兰歪了歪头,复而眸色一亮,透出些兴奋来,“盐?要不要再来点辣椒?”
汤璧卓无奈摇首,“快去吧。”
铃兰吐了吐舌头去了,只待得晚香和铃兰把东西备齐,汤璧卓方走至刺客身后,先是拔出烛台,用温水冲洗罢,绑好止血的布条,而后又用剪刀剪去他肩上衣衫,拔出银簪,依旧是清洗包扎着。
另厢,铃兰原以为汤璧卓是要用刑逼供,谁知她竟给刺客包扎,不由得嘟了嘴,“娘娘,咱雪阳宫份例本就不多,这盐更是稀缺,怎么可以用在刺客身上?”
汤璧卓有条不紊的包扎完,而后起身语道,“都是各为其主,又何苦为难。”
那刺客抬眸看了汤璧卓一眼,却依旧是紧低着头默不作声,汤璧卓则是坐定方才道,“这银簪和烛台伤口尖细,若不好好清理极易溃烂,只是我这雪阳宫没有酒,只有用盐水了。”
刺客终是抬头,“你不必白费心机,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汤璧卓本也没期着他能爽快招供,闻言只是平声语道,“我虽不喜欢强迫人,但也不代表着我会轻易放过你。”
“你吓唬不了我,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有何所惧!”
“若你真有迎死之心,适才被抓住时,就应该咬舌自尽以全气节才对。”汤璧卓语得云淡风轻,不带谑薄嘲讽,也不见一丝怜悯同情。
刺客脸色微变,圆目怒瞪,“你瞧不起我?!”
“左右你已经失手,此时说总好过宫正司严刑逼供。”
刺客若见嘲愤,“你以为宫正司便能唬得住我了?”
“不是拿宫正司唬你,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去受那无谓的折磨。”
“小小宫正司能耐我何?”
一语落,汤璧卓微见挑眉,从这刺客所言可知,宫正司只怕也并不能将他正法,能够将手伸入太医署和宫正司,其主身份可以想见,但越是身份高的,越容不得半点瑕疵,“我只问你,昨个一早往雪阳宫送了汤药的医女,现在可还安好?”
刺客眸色见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无他,只是好奇你家主子的处事方法罢了。”
刺客莫名见得几丝慌乱,只愤愤然道,“你要杀就杀,少废话!”
汤璧卓观其神色,便知那医女多半是没命了,而眼前这刺客也只怕是凶多吉少,如今他咬口不说,她也无意强迫,“你这话倒是将我难住了,宫中严禁私用刑罚,而虽说遇刺自卫杀人不算罪过,但我却不定下得去手,倒不是因为我心慈手软,只是觉得忠心无错罢了。”
“……”刺客惑然微怔,有些摸不清汤璧卓的打算。
汤璧卓沉眸如潭,“你且回去转告你家主子,权利用得太过,只会暴露她的身份。”
话一落,晚香和铃兰皆是不肯,“娘娘,怎么可以就这样放过他?!”
汤璧卓却是摊了摊手,“不然呢,你们谁能替我把这麻烦解决了?”眼看宫正司送了也白送,就是送到永春宫去,到最后的结局也是遣送到宫正司处置,恐怕还会无端得一句恶人万人嫌。
晚香和铃兰相视一眼,皆是皱眉不语,一则,她们也不通这询供之道,二则,她们虽然痛恨这刺客,可若要自己动手杀人,那还真真叫人为难,这罚也不是杀也不是,除了放,一时间也没别的法子了。
那刺客也是难以置信,“你真放我走?”
汤璧卓并未应声,只是上前将其脚上的束缚解开,“这次我可以放过你,左右你双手都受了伤,至少今个是威胁不了我了,但若还有下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如果他还有下次的话。
那刺客愣了愣神,抿唇似欲言又止,但终归是沉默离去。
眼看到手的把柄就这么没了,铃兰急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晚香若见皱眉,“万一再有下次……”
汤璧卓敛眸若叹,“他不过是个差使,倘若他主子不肯放过我,就算我把他杀了,也还是会有别的人下手,他不肯说出主使是谁,留他在这儿也没有意义。”
“娘娘太心软,是会吃亏的。”晚香终是一叹。
汤璧卓却是苦笑,“我心软?晚香,你难道不觉得,我放过他,才是对他最残忍的吗?”失手而归,焉有活口?
“……”晚香会意凝眸,说到底,汤璧卓还是起了怜悯之心,倘若此间将他送到宫正司去,那他必死无疑,汤璧卓放他走,虽然谈不上给了生路,但多少也算给了他选择的机会。
却是天色蒙亮,宸清宫皇帝正是起身,却似突然想起什么般,传回了守在雪阳宫外的宫人,待得更衣罢,宫人也已跪身报备着,待得听完,朱明耀若见几分意外,“哦?她竟把人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