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节

黄色大牛皮纸信封正面端正写着忆潇湘的名字,底下落款却一片空白。香柚看着忆潇湘把信封在手里掂了掂,没有立即打开的意思,心里不免好奇又着急。不过,她没有催忆潇湘快些打开来看个究竟,反而借口去看看鸡丝香菇粥熬得怎样,把忆潇湘单独留在了房内。

厨房里,老张正在和媳妇窃窃私语,看见她进来,便招手叫她过来,问:“听说老爷收到了一封好大的信件,你见着了吗?”“见着了。”老张媳妇凑过来,望了望屋外无人,才神神秘秘地说:“小程说,邮戳是天津那边的,你猜,会是谁寄来的?”香柚心里一个咯噔,垂下了眼睑,“我不想猜。我来看看粥熬好了没有,老爷肚子饿了。”老张媳妇咬着下嘴唇,咕哝了一句什么,丢开她去和老张悄悄嘀咕了几句才各自散了。

粥已经熬得稠软糯烂,香喷喷地。香柚盛了一个大碗,又另外拿了一个小碗,端着托盘又回到忆潇湘那里去。

忆潇湘已经看完了信件,把信纸反扣在桌面上,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桌上的白菊花,手指轻柔捻动着娇嫩的花瓣。

“是郭慧兰和她委托的律师来信。她要离婚。”

香柚把托盘放在小茶几上,面向着忆潇湘站着,觉得窗户里透进来的光线有点刺眼。“那••••••怎么办?”

忆潇湘沉默了一下,忽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瘦的脸颊竟然露出淡淡的笑意,“她要离婚就办手续吧,反正,我也没什么好处给她了。你把这些信件拿去给老太太看看吧,我就不过去了。”

忆老太太还没看完信件,就抓起信纸来,气冲冲奔到忆潇湘房里,两腮上的珊瑚色胭脂变成两团血红。“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她这是落井下石,比锦上添花的小人更加卑鄙!当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吗?她甭想从我手底下拿到半点好处!”

忆潇湘眉毛连动都没有动,沉静安然。他把母亲扶到椅子上坐下,自己退到床沿上就坐。“妈,随她去吧,她素来为人如何,您还不懂吗?只是,给不给好处,这点您就不必担心了。银行那边前两天来过电话,我们家的产业若果都拿去抵债,按评估师的报告说,全拍卖了也还不够偿还债务呢。我们是没有什么好处可以给她了,除了一身债。”

这个消息比离婚的消息更加沉重地打击了忆老太太。她为了挽留岁月而刻意修饰的精致面容瞬间凋零,如风化已久的石像突然被人轻轻一碰就在眼前坍塌。

看到她如此痛苦难过,忆潇湘走上前,握住她的双手,柔声说:“不过,妈妈,您放心,我已经替您早做好了准备,您在海外的户头里还有足够的钱,够您安心挥霍下半辈子了。等过了这阵风头,您就可以放心支取了。”

忆老太太颤抖着身子,带着凄惶注视着忆潇湘,“我们忆家呢?”忆潇湘淡淡一笑,“为了清偿债务,我已经申请破产了。”忆老太太身体轻轻晃了一下,手指紧紧钳住忆潇湘,“为什么要申请破产?忆家的名声会被败光的。行走商海最要紧的就是名声,以后你想重整忆家就难了!”说得激动起来,忆老太太突然爆发出一阵搜肝煽肺的咳嗽,脸都拧曲了。

忆潇湘赶紧替她捶打后背;香柚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忆老太太都不领情,把忆潇湘推开,一面喘一面嘶哑着嗓子说:“你也不用装样子,索性拿条绳子来勒死我,这样就清静了。”说着,眼窝里渗出大颗大颗的泪珠,鼻子一抽一抽地。“你做个事情顾头不顾尾,我就算死了也不得安生。”忆潇湘深深鞠着躬,沉痛地低唤了一声:“妈妈!”

“你别叫我!”忆老太太暴怒如雷,跳起身来在地下滴溜溜转了一圈,额头上的皱纹和青筋交叠在一起,看着骇人。忽然,她又露出温柔的神色,眼睛里流溢着哀婉恳求,拉着忆潇湘的手,说:“儿子,你听妈妈一句话,别申请破产,把留给我的那些钱财都拿来抵债,还不够,妈妈再想办法。你这一申请破产,我们忆家的脸面还往哪里搁呀?”

忆潇湘虽然面带凄楚悲痛,但眼睛清亮异常,态度温和坚定。“妈妈,我不要这样。我只想您过个安乐晚年。您明年就70岁的人了,别再操心这些了。”忆老太太长叹一声,摇晃的脑袋像断线风筝,无力虚脱,“要我看着忆家败落,还不如让我立时死了。可怜我一生只有一个儿子,本来就辜负了先祖,如今更是要辱没先人啦!”

这声长叹未了,忆老太太向后一仰,眼看着就要晕厥倒地,幸好香柚手疾敏捷,一下子顶住她的后背,把她扛住了。一番忙乱后,忆老太太虽然悠悠醒转,只是意懒神倦,不能言语。小程便把她背回正房,交给玉君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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