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节

香柚走到忆桃华的房间门口便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悲凉散发出来,激起手臂上一片鸡皮疙瘩。她的心脏不听使唤地失去了跳动规则。扶着墙壁,她停下脚步。软绵绵的膝盖几乎要支撑不住她的身躯,可是,她咬着牙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没有什么风浪不能闯过去,挺住啊,香柚!

捱了片刻,稳住神志,香柚才迈步进去。果然,房内的忆桃华面如死灰,呆呆木木地坐在床上,不,几乎是挂在床沿上。脸上脖子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香柚过去扶着她的肩膀,重重摇晃了几下,才终于把她的神志给唤醒了。

忆桃华定睛看清楚是香柚后,一头扎到香柚怀里,身子凄惨地颤抖着。“潇湘他还是宽我的心,还要骗我!我问他什么,他都说没事没事,怎么会没事呢?”“那到底怎样?”香柚着急逼问,声音还是不禁颤巍巍起来。

原来忆桃华也没有着急糊涂。她发现没有办法从忆潇湘嘴里掏挖出什么真相,便留了个心眼,打电话回去萧山问问。结果,萧山那边的大宅都抵押寄卖了。接电话的是销售人员,并不知道忆老太太、太太、孩子们去了哪里。

如五雷轰顶般,香柚压抑着的颤抖爆发出来了,如同卷进了一片漩涡之中,天旋地转,两眼发黑。渐渐,从漩涡中心浮现出忆潇湘的身影,香柚抓住了这片单薄的身影,顿时清醒过来。她赶紧扶正了忆桃华的身子,异常镇定地说:“现在不是我们慌乱的时候。您马上再打电话给老爷。告诉他,无论如何,一定能撑得过去的。无论如何!”

忆桃华被香柚强行拉起手来。不听使唤的手指艰难地拨通了忆潇湘的电话。她对着话筒泣不成声,实在没有办法和忆潇湘说话,只得把话筒抛给香柚,自己扑倒在床铺上嘤嘤哭泣。

香柚握着话筒,不假思索、噼里啪啦地说:“我们都知道了,你不用瞒着我们。你听着,无论如何,一定能过得去的,一定能!我相信你!”

电话那头沉默着,可是香柚分明听到传来的是忆潇湘疲惫的叹息。她心惊肉跳地对着话筒呐喊:“你听见了吗?我们都在这里,一定有办法的。”

好不容易,沉默过去了,忆潇湘的声音像草尖上滚落的露珠,落进香柚的耳朵里,脆弱得令人心碎。“月亮出来了,香柚,真像你的眉毛。”

香柚把话筒捏得死紧,像捏住了自己的心脏,捏得如此疼痛,仿佛随时就会碎裂成无数的粉末。她无声地哭泣着,恐惧悲戚攫取了所有的神经。竭力稳住声音,她轻轻地说:“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明天我就去找你,你等我。”

忆潇湘又是一阵沉默,不理会这沉默像尖锐的钢针,一针一针刺痛了香柚的心。“你别来找我,我这里没有你能帮忙的。你若是有心,替我去玉茗堂安顿一下母亲她们吧。我顾不上她们了。”

香柚的身体又是一阵颤抖。忆潇湘对家里的母亲孩子是很上心的,要不是实在举步维艰,他肯定不会顾不上她们。“好,我明天就赶去玉茗堂,你放心,有我在没问题的。”

忆潇湘低低说了一声,“谢谢!”顿了顿,他又说:“你让姑妈放心,至少她没事的。我提前把她的那份财产分割出去了,虽然难免也有冲击,但是损失不大,她不必忧心。”“我会告诉她的。不过,她担心的不是她自己会怎样,她是担心忆家会怎样。你别在这种时候分得那么清楚。”忆潇湘轻轻叹息着,“我知道。她们就拜托你了。”

香柚很想再多说几句,多问问他现在如何,可是听得出他现在身心疲惫,实在很需要安静独处,便忍耐住所有沸腾的担忧,叮咛他好好照顾自己,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忆桃华已经哭干了眼泪,幽深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香柚揽住她的双肩,安慰她:“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我明天就去玉茗堂,老太太她们都在那里。”

“我同你一道去!”忆桃华又激动起来,脸颊像燃烧的火焰一样发烫。“死也要同她们死在一块儿。”香柚像爱抚孩子一般摸了摸她的头发,把她激动的情绪抚平。

楼下已经不知疾苦的阿英一迭声在催问着什么时候能够吃饭。香柚微微苦笑,这顿饭,老王还有她们俩看来是要食不知味了。但是,不吃饭是不可能的。香柚振作起精神,平息了所有乱糟糟的念头,眼睛里又闪动起清澈的光辉。来吧,没有什么不能过去的!月亮不是也出来了吗?

她搀扶起忆桃华,不管她如何瘫软靠在自己身上,毅然往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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