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节

饭后,忆潇湘和吴风凯陪着忆桃华足足闲话到午后3点。忆桃华本来有个习惯,午后2点要睡一个小时的,今天开心,直说到了这个时候才困得要歇歇。等她歇下后,忆潇湘和吴风凯仍旧在大厅里低声交谈,说的都是近些日子的金融风波。

“余波未平,风浪又起啊!”忆潇湘面带微愁,摇头喟叹。吴风凯抓了抓头皮,嘬了嘬牙花子,“过几天就是8月期货结算日了,香港那边撑不撑得住还真是个未知数,政府要你们在这边硬顶着,一定要帮那边扛起,我看也难。”忆潇湘把头仰靠在沙发的后背上,轻轻叹气:“就算这场撑住了,香港那边的经济也起码要倒退十年,大家都是元气大伤啊!”

香柚把茶杯放到茶几上,“这还是您留给姑奶奶的茶叶呢,您尝尝。”吴风凯端起茶杯笑着说:“怎么,你还叫姑奶奶?她老人家不是把财产都要留给你了吗?你也该改改口啦。”香柚脸上一红,偷偷瞄了忆潇湘一眼,心下惴惴,“我都叫习惯了,改不得。”

忆潇湘看了一眼吴风凯,吴风凯识趣地借口要到外面去抽烟,留下香柚和忆潇湘在大厅里对坐无言。

沉默紧紧束缚住香柚的手脚,让她如坐针毡。忆潇湘看不出喜怒的脸色更是令她血液变冷,真想抱紧自己的臂膀。她又希望他说些什么,又害怕他说话。矛盾挣扎中,忆潇湘却迟迟未见开口。

香柚到底忍不住了,凭空冒出一句:“那天,我见到元喜了,她来找姑奶奶,她变得更好看了。”忆潇湘诧异地望了她一眼,“我知道这事。”“后来,郭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也来看姑奶奶呢,在玉茗堂住了好久。”

忆潇湘注视着她,眼神有种奇特的无奈。“他们为难你了。”香柚微微一笑,嘴角还是脆弱地颤抖起来。“我一个不相干的外人竟然得姑奶奶这样厚待,他们看不过眼是正常的。”忆潇湘勉强也笑了笑,声音有点黯哑。“我以为姑妈是说笑的,没想到——这样也好,她到底是有了个依靠。”

香柚舔了舔发干的牙床,“老太太,是不是很生气?”忆潇湘轻轻点点头。“她是不是让你来——”“我来是我自己的意思,我是来看望姑妈的,没有别的意思。”

听到忆潇湘斩钉截铁地否认,香柚觉得自己又找到了呼吸。

忆潇湘似乎也是这样。他抬起头来,仿佛阳光重新回到世上,“你听着,香柚,不管别人怎样说,姑妈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我相信,她和你在一处,是她最好的归属。她这么做,我也没有阻拦。”

香柚这段时间来遭受到的排挤令她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弃孩在街头四处碰壁,现在,这种痛苦的流浪终于结束了,忆潇湘没有厌弃她。

“可是,我希望你也要理解我的母亲,毕竟,她是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的。一个家庭在她的手中分裂,无论如何,都是一个莫大的打击。为了这个,她已经和姑妈生出很大的嫌隙,如果,你也对我母亲心怀不满,那么,忆家将永无宁日。”

“你是要我忍让多些,不要跟她们的各种手段计较,对吧?”香柚的心头一沉,无法适从胸膛里渐渐凝聚的气压,“你知道她们做了什么的,是吧?你现在只是说要我忍让,我难道还击过吗?”

忆潇湘拉长了脸,一道深深的沟壑刻在眉间。“你把姑妈带到这边来,让她远离我的母亲,这还不算反击?你让她们两个更加疏远了。这对大家都不是一件好事。”

香柚咬紧了牙关,一只手偷偷捏紧了自己的手臂,把手臂捏得如灼烫的石头。“不是我要带姑奶奶来的,她自己决定要来,我拦不住她。”

“香柚,你非要这么说吗?要是想拦,你会没有办法?就像姑妈要把财产给你,若是真的想拦,难道我还没有办法?只是我觉得这是你应得的,姑妈的选择也没有错,所以我就故意放手。你一向都是个识大体、体贴别人的好姑娘,怎么现在也来胡闹?”

香柚气得身体战抖,胸口如同被一块巨石梗塞住了呼吸,总提不上一口完整的气来,只能把声音拔高:“我胡闹,那她们呢?竟然还杀了我们的狗来恐吓我们,她们这不算胡闹,是吧?”

忆潇湘脸上的阴影更浓重了,声音也峻厉起来。“那是外人见财起意搞出来的祸事,你可不能乱扯到我母亲身上。我母亲绝不会做这种事情。无论如何,她和姑妈都是一家人,你可别错怪了人。”

“我错怪人?我干嘛要错怪人?我能错怪谁?”香柚脖子一梗,不甘示弱。忆潇湘一怔,忽然脸上腾起的怒气渐渐化成了忧伤的失落,“你怎么变成这样蛮不讲理的人了?”

被他这么一数落,香柚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却强撑着不去擦拭那些滚落的泪珠,“我就是这种人。我们这种乡下人哪里懂道理?”说着再按捺不住心伤,奔回自己房间,锁上房门,也不管阿英和香桃讶异的目光,把脸埋进枕头里。

说到底,她在他心里不过是个外人。她真是傻,还要和他争执,争执他的母亲对错与否,真是自取其辱。她为自己刚才的勇气感到分外羞耻。竟然还以为他会认可她的所作所为,这世上最傻的人除了她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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