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节

香柚却没有忆桃华反击成功的喜悦。她的心情还是沉重。等把一直逗留到下午才肯动身离开的玉君送走后,香柚就悄悄把玉君说的话一五一十都学给老王听。

老王动了动岩石一般凝重的眉毛,不屑至极。“哼!这种时候就来谈感情了,早干嘛去了?她们可真会掐算时间。姑奶奶被丢在这里一个人都一年半载了,也没有见那些小姐们要来看看,怎么,现在倒又想起这里有位姑奶奶来啦?”

“王叔,你也觉得巧吗?”

老王眯了眯眼睛,瞳仁里的热气似乎都要能蒸干身体。“这不算巧还有什么事情更巧?这么久以来,除了那会儿老爷他们惹下的大麻烦,我可从没见过有哪个毛贼敢摸上门来。他们是吃了熊心呐还是吞了豹子胆?忆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也敢来打主意?就算是过路的神仙也得打听打听忆家的名号!”他停下来稍作喘息,呼出来的热气都吹到了香柚的脸颊上,连她的心脏也跟着燃烧起来。“公安局那边已经结案了。那两个家伙一口咬定是自己起了贪念,一合计就一起摸上门来,打算干一票就远走高飞。不管信不信,总之事情已经了结。他们的事情是了结了,可我们的绝对没有,后头的路还长着呢,香柚,你得打醒十二分精神。姑奶奶是个心地柔善的人,搁不住多少次这种软磨硬求的。她若是听进去了她们的话,那肯定又是任由她们摆布了。她一生的幸福就是这样葬送在别人的手上的。我不想再看到她吃哑巴亏啊!”

晚风清凉,四野蛩鸣,草木芬芳。香柚独自站在茶山上眺望着天边还残留的一抹晚霞。玫瑰一样绚烂的晚霞落入眼底,温柔美好得直想落泪。面对以后那些人一波一波的感情攻势,她能做什么?再怎样姑奶奶都是和她们是一家人,难道她硬生生分离她们的感情就是对的吗?

香柚捂住眼睛,觉得愧对这么美好的晚霞,或者是害怕这么美好的晚霞看到自己丑陋的内心。

玉君走后的第二天就是六一节。忆桃华虽然坚持不回萧山,可她还是打电话到相熟的商家,让他们代为选好各种玩具书籍衣服等送到萧山去。账单在下午送来给香柚过目。

香柚默默看了一眼账单上的数额,5061元。她没有为这个数目咋舌,因为早上忆桃华听了商家报的礼物名目时,还抱怨过礼物太简薄了。她按照要求,在账单上签了自己的名字,过后商家就会到指定银行去兑现。

坐在香柚对面一直含笑看着的元喜,纤巧的眉毛轻轻扬起,说:“如今,姑奶奶的钱可都在你手底下过了,你可得好好替她当家呀!”

香柚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元喜已经翩翩立起,敏捷地快步赶到忆桃华跟前,伸手去扶着她,娇嗔着说:“怎么不让我进去寻您呢?还要您特特走到这外厅来,这让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我虽然只剩了一把老骨头,可再不动一动就真的散架了。说吧,来这里有什么事?”忆桃华一坐下来就脱开元喜的手,指着底下的椅子让元喜坐下说话。

“多时不见,我母亲让我来瞧瞧您。她人在天津不方便过来,可她心里无时无刻不装着您。这么多年一路风雨过来,她是最记挂您的。”

提到元吴妮,忆桃华戒备的眼神松懈下来了,自然流露出悲伤的温存。“你母亲可好?我也有一年多没见着她了。她可真狠心,去了天津都没回来看看我。叫她留在这里陪我她也不肯,她只顾着自己的那一片痴心。哼!”

元喜抿嘴一笑,瞥了一眼香柚。“你们这对老人家,都这么埋怨对方不肯迁就自己。我们这些小辈的可真不好做呀!要不,趁着这天越来越暖和了,出门也方便,您让香柚、老王陪着,去天津走走,顺带让我母亲给你们做做东道,狠狠宰她一次?她捏着那么些钱在手里,连生日礼物都不舍得送我呢,还老嫌我花钱大手大脚。你们去宰她,替我出出气呗!”

忆桃华乐了,笑得前仰后合,“她当家那么多年,那吝啬鬼的脾气哪里改得过来?阿弥陀佛,幸好她不再是当家财神了,否则,你那点工资连想瞧瞧都难,全被她收进箱子底去。以前,我想多花几个零钱,多买一件衣裳,她还嘟哝了我好几天呢。我最怕她了。不敢惹,不敢惹!”

元喜也陪着她笑呵呵,“不管怎样,您去天津,我母亲是不敢刻薄您的。您就去吧!您二位可得有多少话要说呀!”

忆桃华笑着摇摇头,开怀的笑容里添了凄然。“多谢你母亲记挂,我要去的话自然会同她讲的。你留在这里吃晚饭再走吧?”

“我当然想啊,只怕给香柚添麻烦。我看这里外好像新加了些人手,似乎还没有安排过来呢。我和司机留下来会不会——”元喜娇笑着看着香柚,故作吞吐。

香柚拍拍手,欢喜得坦坦荡荡。“你们留下来更好了,多个人陪陪姑奶奶说话,这山上也没那么冷清。一并吃了夜饭也别忙着走,留下来住一夜呗,反正收拾屋子容易得很。不过,饭菜会简陋些,你们别介意啊。”

“我们吃简陋些没什么,可姑奶奶也老这么简素吗?这,不大好吧?”

“香柚学过营养学,很会照顾老人家的。我这段时间都是由她调理,觉着身体舒坦着呢,以前老是补哇补哇,闹得人一下上虚火一下又疲软,还是她懂。”

听忆桃华这般不住口地夸奖香柚,元喜也不能挑拣什么了,笑着一再向香柚道谢,倒像是她把忆桃华交给香柚照料似的。香柚不想同她计较这些,但愈发打醒精神留了心眼,一句不肯多说,一步不愿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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