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节

有小程跟她一起打点,香柚深觉事情要容易多了。看看布置齐备的灵堂,她心里安慰不少。“这样送他们走,李嫂可以心安了。”小程端详着刚摆好的花圈,摇摇头。“人死灯灭,哪里管得了身后?都是活人自己讨个心安,折腾呗!”香柚嗔怪着作势要捶他:“瞧你说的,你这人就是嘴巴坏。”

灵堂弄好后,遗体也整理妥当了,殡仪馆的人把三具尸体郑重摆放在正中,请来做法事的师傅便开始一一演下去。香柚不是亲属,没有资格披麻戴孝,只是穿了一身素服,胳膊上系了一圈黑纱,跪坐在角落里,往火盆里不停放纸钱。小程虽然帮忙打点事情,但这些是不沾边的,只负责在外面照顾众人吃饭喝茶水的问题,连灵台上油灯添油他也都不过问。香柚懂得他的避忌,也不烦扰他许多,灵堂里的一切琐事都自己看着办,忙了一天也是够呛。

到了出殡前夜,曾世文生前的同事、朋友都纷纷来吊唁,也不管香柚如何婉拒推辞,都把仪封放到她的跟前。“怎么也是一点心意,你就替他们收着,往后过清明也有个祭拜的人和一份礼,就是我们能做的了。”香柚含了泪收下,认认真真给每个递仪封的人都磕头致谢。人们却羞愧躲避,怎么也不肯受她这个谢礼,眼圈都微微泛红了。

没想到的是,忽然来了几条大汉,穿着不伦不类的艳色衬衫,面目呆滞狰狞,一进门就大嚷大叫:“哪个是曾世文家的?叫她出来!”香柚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起身,迎上前去。“我是替他们家办事的,你们几位是?”领头的大汉不仅穿了件红衬衫,还扎了条粉红的领带,高昂着头十分骄横。“那你就是他们家的了,对吧?我找的就是你啦!”香柚摇摇头,解释道:“我跟他们家没有关系,只是受了他母亲的嘱托来料理后事的。他们家的事情我做不了主。”领头大汉看了看自己的同伴,正了正粉红领带,显得有点不耐烦。“那你叫他老母出来同我说话。”香柚用手指蹭了蹭鼻尖上的油汗,半低了头说:“实在对不住,曾世文的母亲也过世了。”

这下子领头大汉就有点傻眼了,张着嘴巴跟同伴交换了一个眼色,又聚到旁边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才过来,尴尬不安地抓搔着头皮,说:“这的确有点难办,但是,哎呀,不管了,反正你得扛下来。”他清了清嗓子,挺了挺厚厚的胸脯,“人死债不死,这个道理你是懂的了,曾世文欠的债无论如何还是要还的,那就麻烦你替他结一下咯。”香柚登时傻了眼,连连摆手:“这不行,我跟他没有关系的。”领头大汉扬起脸扯开嗓门就嚷:“你说没有关系我就信,我是三岁童子吗?没有关系你会这么出力帮他们家收尸?鬼才信你!”他的同伙们也纷纷附和助阵:“就是就是,指不定是姓曾的小姘头,正好大婆死了来拿家产的。”“这种人我们见得多了,别想骗得过我们。”

他们这些难听的话闹得香柚脸色紫涨,分辨的话堵在嗓子眼里却吐不出来。那些来吊唁还一时没有走的人们听了这些话也议论纷纷,脸上交换着各种揣测的神情。这些揣测比来要债的话语更让香柚难受,心窝里像泡了一颗烂透的酸李。幸好小程听闻灵堂内有异动赶了过来,立即挺身而出,呵斥他们:“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放债给谁就找谁要去,不要逮到什么人就拉来做顶杠的,想都别想。滚,再不滚,我可要报警了。”

那些大汉看小程这般强硬,便有些胆怯了,就有人放温和了声调说:“朋友,朋友,有话慢慢讲,大家都是讨生活的,不容易呀,理解理解嘛!”小程不为所动,还是虎着一张脸,说出来的话像石头,冷冰冰硬梆梆。“谁跟你们这种烂人是朋友,少扯淡,快走快走,走慢一点都要你们好看。”大汉们见他不吃这一套,就呼喇围住他,撸起袖子挥动拳头,咬牙切齿耍起威风来。“你讲哪个是烂人?有种你再讲一次!”小程撇撇嘴角,不屑一顾。“我说你们是你们就是,有种动一动你程爷爷看看!来呀!”

大汉们看他这么嚣张狂妄,都被挑衅得额门头发光,油闪闪的,一双拳头也跃跃欲试起来,但又有些狐疑。他一个人被他们这么多人围起来了居然不怕,也太不正常了。就在这些大汉犹豫着要不要揍小程一个落花流水时,小程打了个唿哨,十几个穿着统一黑西服的彪形大汉突然飞奔到了他们周围,顿时把他们团团围定,一起同声喊:“程哥!”

小程看着那些立刻惊慌失色的家伙,咧开嘴一笑,得意洋洋。“你们是个好小子就来动动我看,怎么样?来不来?不敢呐?那走哇,还留在这里等排队上香是吧?也行,都去给曾世文一家上柱香,上完就给我赶紧走,要迟一点挡着了我们先生来上香,嘿嘿!”他竖起的手指一一虚空点过人头,把那些本已变色发抖的家伙吓得更是瑟缩,面面相觑了不到三秒钟便乖乖鱼贯列队去曾世文家灵前上香烧纸,低声下气哈腰告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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