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节

自从1997年2月14日之后,香柚觉得自己的生活又被翻过了一页。那日,她本来只是去询问蓝太平有什么关于那个女孩下落的新消息,但是,在梁若飞和蓝太平的轮番游说之下,她竟然答应了到蓝太平的建筑公司来帮忙,和梁若飞一起,把那份设想变成真实。

这一个月来,香柚和梁若飞都奔忙于工地和办公室、建材市场这三个地方,为准备封顶的酒店做好前期装修工程的准备。她从不知道,一个看起来雪白干净的房间竟然是通过了这么多道工序才能完成的。在那些雪白的墙壁底下,实际上还隐藏了那么多东西才可以保证它的运作。对于这项工作,她和梁若飞一样无知,但是,梁若飞明显比她更为热忱,几乎是全身心扑上去,琐碎到房间的插座和灯的开关都要过问。他这么投入忘情工作,令香柚很汗颜,便更加专心投入到这份工作里,跟在他和工程师的身后,奔跑到忘记喘息。也因为这样的忘我忙碌,香柚没有空多想女孩的事情了。虽然她不是完全忘记,但是她不能再像一个月前那样,把女孩的安危下落摆在心里最明显的地方,每天花上很多时间来想。

她太忙、太累了,累得一回到建筑公司给他们这些外来员工安排的宿舍,本想坐一坐歇口气再洗澡上床睡觉的,可她往椅子上一靠,竟然就能睡到半夜才醒来。醒来看到满室灿然才回想起自己没有洗澡,刚挣扎着去洗完澡,连头发都来不及弄干,她就倒在床上睡熟了。这样的辛苦,香柚倒觉得欣慰。她的失眠症状就这样彻底消失了,仿佛太阳把地上的水晒干。

而且,香柚端详了一下穿衣镜里的自己,对于自己这样的变化感慨不已。镜子里的女人结实又苗条,浅茶色衬衣的下摆塞在深咖啡色的长裤裤腰里,看起来愈发笔挺苗条;为了方便清洗而重新剪短的头发流畅服帖地包裹住鹅蛋形状的脸颊,不像以前那样显得活泼稚气,反而有一种干练利索的清爽。因为今天是递交装修预算的日子,所以她还是应梁若飞的要求,把自己打理了一番。她再把深咖啡色薄呢小西服外套一套上,整个人更加端庄了。这套穿着也是忆桃华给她的。前面她试穿的时候怎么样都穿不出今天这份感觉,她差点就不想要了,还是忆桃华坚持要她收下她才勉强留下的。那时她来东莞打工,也不懂为何竟然还把这一大堆杂七杂八的衣服都随身带来了。谁想到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香柚扯了扯袖口,想了想,还是把锁在抽屉里的珍珠胸针取出来,小心别在了前襟上。这下子,她无论走到哪里,公司里的人们都侧目看她,然后露出惊讶的表情,纷纷夸赞她的打扮,弄得她真是寸步难行。

蓝太平更是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赞不绝口。“真好看,这样才是个女人嘛!平时你老是穿得那么朴素随便,我叔都担心你嫁不出去呢。现在看来,行了!”香柚被他说得脸颊通红,便指着预算表要他看,免得他老说闲话。

可自从这次以后,香柚还真是多留心自己的穿着起来,只要不是到工地去,她还是尽量穿得端庄一些。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会偷偷笑。而随着装修工程如期展开,她到工地的次数就锐减了许多。她现在主要负责的是采买各种酒店内部用品。对于这些东西的要求,梁若飞苛刻得像个暴君,稍微不合意,他就会喝骂一通,手下人都又怕又恨,不敢跟他打交道。因此都是香柚在居中调和,两头缓冲。渐渐,香柚对于这些产品的品质知道得更多,对梁若飞的要求也更为了解。到了后面,梁若飞基本上都放开手让她去采买、把关,他自己主要负责大方向的掌控。他们两个人的合作愈发默契了。

在这段忙碌的时间里,梁医生5月12日病倒了。心肌梗塞,又是发病在清晨,幸好护理中心的清洁工人那天上班特别早,听到他在房间里发出呻吟,进去一看,发现他面色发紫嘴唇泛白,大颗大颗汗珠布满额头,便赶紧送他去医院才抢救过来。这样一来,护理中心彻底没办法经营了。梁若飞只能抽空回去把所有的事务交割清楚,不顾梁医生的极力反对,把护理中心结束掉。为了这个,梁医生一看见梁若飞就激动,脸孔血红,青筋暴突,好像一桶着火的汽油,随时就能炸个巨雷。

如此,来探望梁医生就成了香柚的责任。香柚变成了他们父子两中间那座心照不宣的桥梁。通过她,他们能够彼此观望,又处于安全的距离,维持着联系。每个周末那两天,香柚都是陪伴在梁医生的身边,代替梁若飞照料他。后来,即使梁医生出院以后,香柚还是照样每个周末都陪伴他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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