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节

风越扇心越凉。虽然香柚没有生育过,可她还是知道些孕育方面的知识的。现在孩子这样的情形,不管怎么看都是凶多吉少。而这样的消息她该如何对忆潇湘开口呢?无论在门口徘徊多少圈,香柚始终抓挠不出一句恰当的话。透过半开的门,她看到忆潇湘扶着额头,疲惫的眼皮沉重无力,但是,围在他身边的人们激情不减,蠕动不休的嘴巴好似要把自己的心都吐出来奉献到忆潇湘面前。

正踌躇难以决断,元喜的电话打来了。香柚如释重负,立即把新消息推到她面前,让忆老太太给自己拿个主意。电话那头沉吟了好一会儿,忆老太太忽然详细盘问起忆潇湘现在到底在忙什么事情。香柚如实相告,随着忆老太太的层层盘问,把许多细节都一一透露。

“关口啊!他遇上了第一个要命的关口。你把这事情压一压,不忙告诉他,如果他问起来,你就说那边还没有消息,让他专心把现在的难关给解决了。”

香柚犹豫了一下,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她的牙齿有点发冷。“老太太,这,这行吗?这样瞒着老爷,不太好吧?”“你听我说,孩子,潇湘刚上任不满三个月就出了这么大的动荡,他要是处理不好,以后他根本无法在上海站稳,上海站不稳,那他就再也没有地方可以站了。他在决定来上海闯一闯的时候就已经是把忆家未来所有的前途都压在了赌桌上,只能赢不能输。现在,你让他分心就等于把忆家送进火炉。这事情,他早知道也好,晚知道也好都是无能为力的,我们应该让他做好他能做的事情。谁让他是男人,我们是女人呢?我们女人就来担着这些吧,他要面对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从忆老太太那声“孩子”开始,香柚已经被完全说服了。后面她说什么香柚都全盘接受,唯唯诺诺。于是,香柚安心在忆潇湘身边忙碌着,围绕着他,竭力呵护他,脸上一点儿都没有担惊受怕的惶恐。她的表现令忆潇湘读出了放心。他愈发投入到他的战场上去,比之前还要拼命,让跟随他的人更加敬畏。

直到6月2日,胶合板的期价一直持续滑坡,许多散户纷纷抛售自己手里的持仓份额,整个市场像惊弓之鸟。到了晚上,忆潇湘紧闭办公室的门,接了一个电话后,偷偷叫香柚进去,吩咐她:“你马上到华山路红宝石面包房去,替我买一杯巴西咖啡和你看中的面包回来。记住了吗?”等香柚点头以后,他又凑近一点,用严肃得可怕的眼睛盯着她,慢慢说:“你去到那里以后会偶然碰到万克甫,然后你因为不懂这里什么面包最好吃,所以他向你推荐一些品种。到时,你告诉他,我最喜欢慢慢磨出来的咖啡,这种咖啡就是要耐心等,等磨够了,自然就会特别香,然后,再加点刺激的月桂粉进去,就妙不可言了。你记住了吗?”

香柚有点迷茫,但是她还是把忆潇湘交代的话全部都记得清清楚楚,为了不忘记,她还在路上反复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她不明白对万克甫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不过,万克甫听完了以后,脸上先是疑惑了一下,眼睛从眉毛底下钻过来斜视着她,尔后点了点头,仿佛下了重大的决心。

6月3日,市场突然变得安静。不仅是安静,简直是凝固了。显示屏上的数字定格在39•02元,一天都没有变化,仿佛它遇上了冰风暴,陡然间就被冻结成冰雕,一丝颤动都发不出来。香柚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些天老是变换的数字竟然再也不动了,是不是显示屏出现了什么问题?整个交易所里都是人,黑压压的人头比蚂蚁窝还要密密麻麻。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大家凝视着显示屏,好像在祈求数字再次变动。但是,它很顽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动一下。到收市钟声响起后,香柚听到许多人都在悄悄说着一个词:触底。她不明白这个词语的正确写法,也不明白它的意思。可她心里感觉到,明天将是另一场风暴。

这天晚上,忆潇湘这几天来第一次提出要回家。没有人有怀疑或者异议,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已经没有办法用古龙水遮盖了,是该回家打理打理了。所有人都也有这个打算。

一回到家不超过十分钟,吴风凯、陈智他们都出现了。只匆匆洗了把脸的忆潇湘往他们面前一站,整个人又亮堂起来,散射出夺目的光芒。“这次,我们要狠狠咬下韦家一条胳膊。”大家先是沉默,然后都扬起脸,带着无上的信任与敬畏,乖乖看着忆潇湘,等待他的吩咐。

“明天,就从这个触底价格开始,我们带动那些散户一起购入,有多少买多少,一定要把价格抬到42元。但是,你们记住,在抬到41元的时候,我们就要慢慢平仓了,千万别贪心,一定在42元之前平仓完毕,如果谁自己贪小便宜,持久恋战,就不要事后来诉苦。”

忆潇湘的眉毛高高翘起,眼睛从每个人的脸上一格一格挪动过去,看得缓慢而仔细,仿佛要从他们的脸上撬出所有人的脑子,然后牢牢捏在他的手心里,任由他把他们的脑子重新编造一番,所有的血管都要得到他的许可才能供应血液,开始思想。

每个人都没有任何意见,对于他比以前更为专制的控制感到由衷的心悦诚服。香柚看到他们脸上都展露出顺从的笑容,脸颊肌肉拉开的幅度惊人的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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