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节

这一夜,香柚总担心忆潇湘会不会像在天津的时候,夜里失眠起来到处晃荡,所以老是在枕上支着耳朵听,听这刚立春的夜晚中誾无声息的黑暗如何渐渐被晨曦冲淡,听了许久却并未发现忆潇湘有起夜的迹象,倒是她自己这一夜不得安稳,总在半梦半醒之间,好似睡着又觉得自己是醒着的,分不清梦与清醒的界限。

直至天空发白光亮起来,香柚这才睡得沉静,可是仿佛只是睡了一会儿,便听到老王在敲门了。隔着门一问,原来忆潇湘、白春桥他们都起床了,让香柚去伺候。香柚赶紧翻身起来,依着姑奶奶的指导,尽量把自己收拾得清爽顺眼。不过她不熟悉那些打扮的事情,慌手慌脚,真是越忙越乱。最后索性放弃,还是扎紧头发,套上运动套装了事。

花厅里已经摆好早点,忆潇湘他们已经坐下来边聊边吃了。徐琼招呼她过来一起吃,香柚还是婉言推迟,只站在旁边照拂他们的需要。这顿早餐的时间不长,香柚还没被引诱得肠子大叫就已经结束了。因为白春桥和徐琼急着要走。

忆潇湘没有挽留,把他们送到大门便扬手告别。这么干脆的告别倒是第一场。香柚默默看着他们的车子离开,心里是挥之不去的惆怅。忆潇湘站在她身边,也无言环顾着四周,抬头看了看天,忽然就发话了:“好天气啊!我们回萧山。”

香柚一怔,有点转不过弯来。“咦?我们不是要住一阵子吗?”“情况有变化,不得不回去了。”忆潇湘微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安慰她:“不过,你放心,看演唱会一定不会改的。”香柚为自己表露出的失望而感到羞惭,连忙掩饰:“谁提这个了,我还怕你忘了不成?”忆潇湘用手指轻轻点着她的眉心中间,说:“这里面都写着呢,还想骗我?”忽然,出其不意,他在香柚的面颊上啄了一下,像啄木鸟发现了一条小虫子,行动迅速。香柚被他这个举动搞得六神无主,绯红着脸颊,紧紧捂住刚才他轻啄过的地方,扭头就跑回房间里,抚着兀自砰砰的心窝,坐了一会儿倒笑了起来,悄悄嗔着说:“讨厌!”

忆潇湘回到萧山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忆老夫人。香柚没有跟他过去,落在后面负责把带去的行李卸下来,送回各自的房间。把忆潇湘的行李送到他的房间后,香柚便打算回自己房间去整理行李,回到房间一看,姑奶奶却不在房里,心下奇怪,出来找人一问,才知道姑奶奶昨日去了疗养院探望明月,说是明天才回。

正在楼道上说着话,却见忆老太太气冲冲摔门出来,大步流星就往楼下走去。忆潇湘在后面紧追不舍,连声叫唤:“妈妈,妈妈!”忆老太太在楼梯上站住,语气不善,隐有雷霆地喝道:“别叫了!你若眼里真有我,你就依了我这件事。”忆潇湘看看四周都是好奇的眼睛,捏住忆老太太的胳膊肘,压低了声音不知说了什么。可是忆老太太不理会,挥动胳膊摆脱他的手,径直又往下走,头也不回地大声吩咐底下人:“备车,我要去祠堂。”

被惊动的玉君慌忙跑到大厅,有些愕然不解。忆老太太也不解释,只是催着她赶紧去准备车子。玉君定了定神,说:“我马上让人去备车。只是,您也得收拾些东西吧,那边可什么都没有。”忆老太太把头一撇,气恨难消的样子。“那你就马上替我胡乱收拾一点吧,反正我要在那里长住,有的是时间。往后你再慢慢给我送过去就完了。”一听这个,大家都慌了,如同眼看着好端端在空中的朗月忽然渐渐被吞噬般,有种大祸临头的恐惧在弥散。

急急赶来的郭慧兰正好听到这句,脸上霎时走了颜色,攥住忆老太太的手不肯轻放。“妈,这是怎么了,您可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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