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煎熬的晚餐用完后已是晚上8点40分。尉迟老师和周主任没有过夜的打算，坚决辞去。忆潇湘苦留不成，只得一路相送到门外。
今天天色一直阴沉如同雨珠子随时可以落到头顶上，虽是晚上，但阴沉不减，总觉得头顶上的天乌压压一片，比往常的夜晚更显黑暗。
尉迟老师和忆潇湘并肩走在最前面，香柚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而周主任和白春桥、徐琼落后了几步，在后面低语不止。他们三人离得稍微远些，所以香柚只能听到尉迟老师和忆潇湘的说话，却无法听到周主任和白春桥他们说的内容。
“潇湘，上次天津一战，凶险呐！”“值得就好。”“虽然把韦昭雄拉下马，可韦家财势不减，如今韦昭雄的大儿子披甲上阵，照样大杀四方啊。”“您是说胶合板9607合约吧，我忙于和郭家搞集合资产池来筹建国贸外围，没有投进这场，最近又家中尚有琐事，还不曾关注这个。”
尉迟老师陡然停下来，看了忆潇湘一眼。“潇湘，不必和我打马虎眼，我虽然已经跳出红尘外，不在三界中，可到底不是耳目闭塞的人，还是知道些许的。”“老师！”“如今韦家看空，万家却看多，明摆着又是势成水火，再放任下去，他们必然成为期货市场上的大害。咱们这个场子难道就是为了给他们这些大户斗气玩耍，像操纵木偶一样扯着闹来玩的？”“老师，明人不说暗话，大户们能操纵市场都是大户的错吗？国家法规滞后，市场都做了六年了，连部像样的法规都没有出台过，就靠着以前你们监管的时候出台的那些暂行规定哪里还能跟得上变化。”尉迟老师低低喟叹了一声，拍了拍忆潇湘的胳膊，点点头说：“国家需要你们呀，老万没有看错你，他一直很推崇你的，说你是真有担当之人，你难道要辜负他的一番栽培，眼看着万家越滑越深吗？”
忆潇湘面对着尉迟老师站定了，紧紧握住他的双手。两人再无言语，就这样握手别过。周主任从后面走上来，也是与忆潇湘紧紧一握手，眉间沉重的阴云比天空的乌云不遑多让。
目送车队离开后，忆潇湘与白春桥对视了一眼，却都半低下头，默默并肩而行，满腹心思都一步一步压在脚下。两人一直到走进茶室后都没有开口，各自占了一隅，一个仰头一个俯首，兀自沉思。
香柚和徐琼相跟着也进了茶室。两人轻手轻脚地把老王送来的已经清洗过第一道的那套雨过天青色西番莲纹饰餐具用专门准备好的绒布再次清洁一遍。当她们清洁得差不多的时候，忆潇湘忽然开口吩咐香柚：“往后你记得，来贵客的时候就用这套餐具，用完了你清点一遍才收拾。”
白春桥揉了揉眉头，叹气说：“这种贵客还是少来的好。”“该来的还是会来，想躲也躲不掉。想喝点什么？”“我这心头老是潮热难消，不知道该喝些什么去去火才好。”徐琼莞尔一笑，插嘴道：“我看也不必麻烦了，倒杯冷水上来一冲，这火应该也下去了。”白春桥笑着对她说：“你呀，就爱打趣我，看我着急你也不帮帮我。”“你还真是狗咬吕洞宾呐，我不是已经天天给你泡白菊花来喝了吗？想喝什么好茶你就直说得了，还拿我来做提醒呀！难道忆先生是那等小气的人吗？”
这般一打趣，大家都放松了不少，脸上都有了笑容。“行，我不小气！香柚，把齐云瓜片拿来沏茶吧。这个还行吗？”白春桥忙点头称赞。
等着香柚烧水的工夫，他们的话匣子也渐渐打开来。“春桥，周主任跟你们白家提的是什么？”白春桥又揉了揉眉头，说：“二选一，要么我爸去苏州交易所做副理事长，要么我去海南中商所做总经理。”“以我之见，二者中还是海南好些。”“我也这么觉着，苏交所是断然进不得的。”“不是进不得，是白大哥不能进。他若进去了，只怕你们白家死无葬身之地了。”
白春桥脸上露出了觇敲的神色，食指轻轻点着茶几的大理石台面。徐琼柔柔笑着从背后把双手搁在他的肩上，面朝着忆潇湘，说：“忆先生，您是怕白老爷摆不平这江浙一带的大户吗？”忆潇湘微微摇头，面色肃沉。“只要韦家不出来领头，那些人还不至于翻得出什么大浪。可白大哥一旦进去了，韦家铁定要白大哥为他们护航争利，到那时，白家担的是双重风险，还谈什么得利？”
徐琼捏了捏白春桥的双肩，声音低柔婉转。“你瞧，我说忆先生定会做这样设想的，没错吧？你让白老爷别错打了主意，俗话说的好，一子错满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