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节

香柚忽然觉得今天的天气比前几天好多了,窗户上微微有阳光的意思,便老是开心地问忆潇湘想吃什么,她好去市场买回来。忆潇湘偏了头想了想,说:“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你看着办呗。”“那哪成呀?这好不容易你能在家吃饭,我要不做点像样的东西怎么成?”

看着香柚如同晨曦般轻快的笑脸,忆潇湘微微笑着说:“你出门去看见什么好的就买回来,什么新鲜买什么,我就喜欢新鲜当令的。”香柚还是有些不满意,嘴巴里咕咕哝哝的。正拿了钱包看看里面有多少钱,门铃却响了起来。

香柚高声答应着去开门,一面寻思着到底是谁来了。开门一看,外面都是陌生的面孔,一群着中山装的男人。这些男人一打眼看到的时候会让人误会他们好像是一群用同一个模子打印出来的泥人,个个板寸头,个头一般高矮,身形都魁梧得像一堵墙。他们的表情也很一致,像岩石一般硬邦邦地绷紧了面皮,五官都有些往外扯。

“你们,是谁呀?”香柚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就有些胆怯了。

没有人答应她,都沉默着,用狼一样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她。过了一会儿,领头的男人对闻声而来的忆潇湘说:“忆先生,请您跟我们走。”说着,在忆潇湘面前打开了一本黑色的证件,然后只是晃了一下便收了起来。动作迅速而熟练,香柚想瞄一下那个黑色证件是什么都办不到。

忆潇湘一愣,脸上飞快掠过一片阴影,但就像炎热中最后只剩一滴水的皮肤,瞬间蒸发掉了。他点点头,说:“好,让我交代她两句。”领头的男人像头羊一样,傲岸不可一世。“在这里说。”他这种态度让香柚不仅觉得不快,还觉得皮肤像被绳子紧紧勒进肉里一样,疼痛难忍。

忆潇湘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乖顺如绵羊。他转过身来凝视着香柚说:“今天的事情,对谁都不要说,谁问都别说。”香柚觉得自己的声音像痛苦的呻吟,“你要去哪里?”忆潇湘惨然一笑,摇摇头,“别问了。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香柚看到他古怪而凄惨的笑脸,心脏顿时像被大镰刀削割过的稻谷,一瞬间就被抛到半空上去了。“不要,你告诉我,你去哪里?”她一把捏住他的手,死命捏住,说什么也不肯让忆潇湘甩开。“你们,你们是谁,要把他带去哪里?要去,把我也带去!”

领头的男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身后的男人们也都没有一丝表情,好像什么都与他们无关,仿佛他们的表情已经被揭去,像蝉蜕。

忆潇湘反手握住香柚冰冷的手,用力握了一握,轻声说了一句:“傻丫头!你记住了。”

香柚知道自己不能留住忆潇湘了,转念一想,赶忙说:“你们等一等,我给他拿件厚点的大衣来。”可等她踉踉跄跄从柜子里夺了一件丝绵外套出来的时候,门洞开着,人却走了。

香柚的眼前一黑,差点就要坐下地板,忽然又一想,撒腿就追了出去。一口气追到楼下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车队的尾巴,往东一折,迅速消失了。这回她两腿一软,真的跌坐在地上,良久都起不来。直到小区里的一些大妈大爷看不过眼了上前问她怎么回事,她才痴痴呆呆地站起来,也不说话,机械地搬动着双腿,任由双腿带她回家。

回到家,一进门,香柚发现,忆潇湘走的那么匆忙,竟然连平日里经常穿的软皮鞋都没来得及换上,还好端端摆在鞋架子上。“他们,真是的,怎么连双鞋都不让人换,真是的。”念叨着念叨着,香柚把头埋进两个膝盖中间,先是哽咽着嗓子抽泣,后来渐渐就成了嚎啕大哭,哭得两个耳朵嗡嗡作响。

哭着哭着,忽然记起忆潇湘嘱咐的,不能让别人知道,便赶紧起来关上门,把那些左邻右舍好奇的眼睛都锁在门外。可一关上门,看看四处悄然无人,香柚不由悲从中来,又稀里哗啦哭了好久。

等哭够了,香柚从地板上爬起来,拧了一条毛巾,痛快洗了一把冷水脸,脑袋渐渐清明起来。她忖思了一番,越想脖子越冷。忆潇湘临走交代的这个事情实在难办。要找他的人那么多,她该如何一一应付过去呢?不能让那些人怀疑她说的话,更不能让那些人到这里来找忆潇湘。

她咬着食指,把牙齿深深印刻在手指上,希望能从这种疼痛中寻觅到任何良策。但是,良策还没有来,电话铃却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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