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节

年廿七是郭家大扫除的日子。香柚早上五点过一刻就蹑手蹑脚起床了。她草草吃过早饭就从无人的正屋开始,把能拆洗的都整下来,借了个大铁盆摆在院里,哗哗倒满水,半蹲着洗得起劲。等元吴妮七点半起身的时候,她已经把正屋的东西都洗了个遍,正用马鬃刷蘸了水在刷门窗。

元吴妮袖着双手晃了一圈,挺满意地点点头,说:“挺干净的,不错。”香柚快乐地嘿嘿笑着说:“那我放心了,等会儿那些家具干透了,我再拿核桃油来给它们打光。”元吴妮抬了抬眉毛,说:“丰台的房子弄好了以后,一定得你收拾一轮,否则,我谁都信不过。”

香柚被夸奖得有些忸怩了,用手背搓了搓冻得有点痒的鼻尖,说:“元阿姨,还是要到这里来住吗?”元吴妮翻了翻眼睛,微微一笑。“你若是舍不得我,倒是可以来天津陪我的,我来付你工钱,一定不会比家里给的少。”香柚这下子知道她的决心了,不敢再吱声,闷了头努力干活。

到了十点钟的时候,小程他们一屋子男人终于懒洋洋起来了。而香柚已经迫不及待要闯进去打扫他们的屋子了。小程端着一口盅水,含着牙刷立在屋檐底下叹气:“你真是力气多得发慌,没处使了。赶紧给哥哥几个去烧饭做菜,这些打扫的工夫留给郭家自己干就得了,你多余操这心干啥?又不是玉茗堂,这可是有兰轩!”

他一提玉茗堂,香柚倒真的挂念起那里来了,便有些想挂个电话回去,看看明月她们那边情形如何。不过,一时手头事情还没放得下,这个念想也就只能先搁在头发后面了。

正卖力刷洗着小程他们屋里的窗帘时,却听到跨院那边一阵喧哗。香柚没有起身去看热闹,但小程却奔了第一名。他冲到那边去才一会儿,就像决堤的河水一般冲了回来,一面还像浪头似的高嚷:“哎,哎,郭老爷他们从上海回来了!”

这下子把香柚给震动了,腾地跳了起来,屁股下的板凳都带翻了。连安坐在屋里装红包的元吴妮也惊动了,推门出来问:“有人过去探消息没有?”香柚慌忙把泡得通红的双手在围裙上擦干了,解下围裙往小程怀里一塞。“我过去看看。”

等她跑到那边的时候,郭老爷已经被簇拥着进了正屋里去。香柚在人堆里找了找,没有见到忆桃华的身影,便撒腿奔往忆桃华那院去。果然,忆桃华没料到郭老爷回来得那么快,还在化妆打扮中,没有办法出门见人呢。香柚赶紧帮着她打理,紧赶慢赶才出了门。

踮着碎步一路小跑快到正屋时,忆桃华停下来扶着香柚喘了几口气,平稳好气息,对着小鹅蛋镜检点了一番妆容,这才一派安闲自在的样子走过去。

还没走到廊下,郭慧夫的大脑袋就挡住了去路。“姑奶奶,我爸他不舒服,已经躺下了,您就甭进去了。”忆桃华吃了一惊,腮帮子紧张得微微抖动起来。“怎么,是受了凉还是哪儿不自在?哎呦,你瞧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的,亲家公不舒服,我就更应该去看看了,快点带路。”

郭慧夫梗着粗壮的短脖子,吭哧吭哧直喷气。“这........这.......不行啊!”“怎么个不行?我们是亲戚,而且都什么岁数了,还男女授受不亲不成?”忆桃华愈发吃惊了,瞪着郭慧夫连连逼问。郭慧夫有些吃不消,一双厚实的大手笨拙如手舞足蹈的熊猫,摆晃个不止。“这.........哎呀,反正您不能去,就这样了。”

忆桃华和香柚心头一动,对视了一眼。忆桃华拉住郭慧夫的大手,和蔼地说:“慧夫,打小你就是个实诚的孩子,从来不在姑奶奶面前撒谎隐瞒的,现在,你告诉姑奶奶,你爸爸到底怎么了?难道,你忍心看姑奶奶干着急吗?”

郭慧夫用铁耙一样的手指扒拉着头,像被主人呵责的小牛犊,一个脑袋摆来摆去。“我说什么呢?姑奶奶,您饶了我吧!”

没等忆桃华再盘问下去,郭慧夫的妻子许新英袅袅从屋里走了出来,美如春花的脸上笑意柔柔。“姑奶奶——”,她拖着长长的尾音,娇糯地唤着忆桃华。“公公是乏了,喝了安神汤就歇下去了,您进去不是不方便吗?您先回屋里歇息着,等公公歇过了乏劲,您再来说话,好吗?”

忆桃华也笑了,说:“那是自然。我不过是见慧夫说话吞吞吐吐地,心里便有些着急,不免问多几句。既然亲家公已经歇下了,那我等他醒了再来,你们好生伺候着就行了,我走了。”说完带着香柚往回就走。

走到半道儿上的时候,忆桃华悄悄说:“香柚,你到各处去逛逛,听听他们底下人都说些什么。”香柚心领神会,转身便往大厨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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