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节

回到萧山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香柚顾不上吃饭,和等在大门口的老张媳妇一起把行李搬到分配给他们夫妻两个住的小套房去。老张媳妇不仅自己动手,还拉了两三个小伙子来,所以不到半个小时就把东西都搬好了。老张媳妇瞄了瞄屋里的情形,催着香柚说:“你赶紧去姑奶奶那里点个卯,抽空就下来帮我收拾收拾。”香柚答应了便往楼上奔去。

往常忆桃华是没有午睡的习惯的,都是在健身房做一些柔韧性训练,拉拉筋锻炼锻炼身体。香柚看过一楼的大钟,现在是二点三十五分,所以她先把自己简单的行李拿回房间,再去健身房找忆桃华。没想到一推开大套房的门就看见忆桃华萎靡不振地赖在贵妃椅上,电视机在她面前哇啦哇啦直闹。

“怎么今天不健身呢?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忆桃华瞧见是她,懒懒翻了个身,脸上隐约有点动静:“唉!心里不舒服,身上老是累累的。”香柚放下东西,走过来给她捏肩膀,揉肋骨:“又是这里酸胀吧?梁医生知道又数落你了,肯定是气着了。”

“不是气着,是气郁伤肝。”忆桃华唉声叹气着哼哼:“我也不想气不顺,可你不知道,啊哟,这里好酸疼。前几天开庭,你知道吗,那个姓梅的,在那时被扭送公安局的时候,他就老嚷嚷他杀了人,要认罪。我就不懂了,既然都认罪了,怎么还这么多麻烦事?认罪不就是要杀要剐都得听咱们的吗?竟然还不能就宣判,还竟然有人来替他,哦,那个叫什么辩护。辩护什么呀?他都杀了我哥了,咱们都是亲眼所见的。而且,他还签了那个什么认罪书,他自己都招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真是搞不懂现在的法庭。”

香柚也是懵懂不解:“那些天,警察不是都来问过我们了吗?还给我们录口供,让我们签字作准呐。这不是明白的事情吗?”

忆桃华不由长吁短叹起来,脸孔也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更可气的是,那个辩护律师老指责我们以势压人,说调查取证都未满一个月,竟然就排期开审,有违公正。你说,这听着多刺人心呀!怎么,我们死了一个当家的,还怪我们动手脚了?杀人偿命,要他姓梅的给我哥填命也是正理,天公地道的事情,可到了那个律师嘴巴里倒变成了我们徇私枉法了。”说着忍不住把胸口捶得“蓬蓬”响,声音都颤抖起来,“没天理啊,没天理!他要是死了他爸,我看他还能说得出这种话吗?”

香柚更加不解,“那么多人在呢,他怎么能胡说八道,法官大人也不管吗?”忆桃华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像是被割断一半脖颈的鸡:“那个辩护律师你知道是谁请来的吗?潇湘派人摸过他的底,是韦家请来帮姓梅的打官司的。那话说得一套一套的,像有好几千只饿狼往你面前扑过来,你缩都没处缩。我最气不过的是,他不仅要求再查证重新排期审理,还强调姓梅的认罪态度好,应该考虑酌情减轻判刑。我一听这个,眼前就起风沙似的,眼睛被那些沙子磨得火辣辣的,都快要烧着了。得,可他竟然都占了理,现在又得任由他查证,又等排期了。”

虽然似懂非懂,可香柚心里也愤愤然起来,毕竟这样令她一闭上眼就胆战心惊了好多个晚上的恶行就血淋淋发生在她面前,可如今人家说还得等就得等着,真是叫人气得胸口疼。但是看着忆桃华像头气劲上来的小毛驴,脖子脑门上都青梗梗的,她更担心的是忆桃华的身子,一直猛给忆桃华搓后背顺气,安慰她:“这世界是有公道的,我不信他杀了人还能翻了天。别气别气,咱们耐心等着看。”

忆桃华捂着胸脯使劲喘了几口气,又喝了一口核桃露,脸上的怒气才慢慢后退,但苦涩的忧愁又像张开的扇子,渐渐布满面孔。她抓住香柚的手,有些鬼祟地低声说:“最可怕的不是那个律师,你知道是谁吗?是韦家!咱们忆家如今可难了,跟白家有了疙瘩,跟韦家有了梁子,哎!这都是什么事呀!我这愁哇,喝核桃露都觉着苦。韦家,咳!”

香柚看她这阴晴不定、时怒时愁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惦记起忆潇湘,此时他该是比任何人都更加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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