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十节

香柚被这个阵仗吓了一跳,尤其是想起自己方才没有先敲门就直接推门进来,更加让她胆颤了一下。不过,他们三人都没有介意这个,而忆桃华更是一见她进来就有点如释重负般快乐,嚷嚷着招手叫她过来:“香柚,正好了,你快过来。”香柚糊里糊涂地走过来,恭敬地刚想打招呼行礼,忆桃华却已经站起来挽住她的胳膊,说:“明天就让香柚跟方麦走一趟,她很可靠的。”

忆老太太和忆潇湘对视了一眼,似乎得到了肯定,微微点点头,冲着香柚和蔼地笑着说:“看来桃华很喜欢你呀。”香柚不习惯当面听到这种字眼,脸上有些臊,抿着嘴细细地笑着,没有回答。忆老太太又是微微点头,对忆桃华说:“还是个孩子。”忆桃华自然极力回护着:“年纪虽然不大,可是心地好。”忆老太太的笑容愈发温润可亲了,如同身上四散开来的茉莉清香:“那更好,我也放心了。这样吧,这事情你吩咐就行了,我们就不必啰嗦,省得吓着她。”说着便站了起来,看来是要告辞了。香柚飞快瞄了一眼忆潇湘,瞧见他面无表情的冷淡样子,便缩回眼光,赶紧把他们两人往门口送。

送走了两人,忆桃华才款款告诉她,明天她代表他们去探望一次明月。“我也知道明月肯定有一肚子委屈,可她还是很乖巧的,一直没有闹情绪。而我们热孝在身不说,明天也是开庭审理的日子,实在不能去看看她,你就把我这些话对她说了,多安慰安慰她。”

这番话的确合情合理,可是香柚心里还是别扭。她发现自己真的不想去看明月,不想见到她大腹便便的模样。她的犹豫落进忆桃华的眼睛里便成了畏惧。忆桃华只管一个劲儿安抚她:“你别怕,明月还是个讲道理的孩子,你跟她又这般熟稔,懂得她的脾性,怎样都能说得过去的,是吧?别慌啊!她还是只老虎不成,能把你吃了?瞧你,真是的。”

香柚能说什么呢?她其实连自己想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稀里糊涂地苦笑。她无比憎恨自己的笨嘴笨舌,竟然连找个恰当的借口推脱掉这样不情不愿的事情都做不到。只能在这样安静的冬夜里,躺在被窝里辗转难眠。温暖的被窝平日里睡着无比舒坦,可今天却那么难受,好像长满了尖刺,扎得她翻来覆去不能安然躺着。折腾了半天,睡意越发稀薄,香柚索性爬起来,穿上外套,光着脚在屋里静静来回走动。

走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还是觉得气闷,于是把心一横,香柚爽性开了门,走到外面走廊上去。外面虽然比屋里冷一些,但不至于像屋外那样寒冷刺骨,而且,这种适当的冰冷更让香柚觉着心里痛快。她安静而且几近愉快地在这座庞大的房子里到处乱逛,走一走那些平时不敢乱去,或者是没空走去的地方。

走着绕着,前方竟然有扇门透出隐约的亮光。香柚好奇这个时候还有人也没睡着,想走近瞧瞧,可又担心被人发现。正犹豫之间,门已经开了,出来的是玉君,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暖盅和碗。看到她傻傻站在走廊上,玉君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问道:“你在这里干嘛?”因为受了惊吓,声音难免尖利一些,便惊动了屋里的忆潇湘。忆潇湘出门探头一看,笑了:“没事,香柚,你过来,玉君你回去吧。”

香柚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朝着忆潇湘走去,如同飞蛾扑火一般身不由己。但是在与玉君擦身而过时,她还是羞赧地低下头,微微侧开脸,躲避着玉君的审视。玉君不发一语就悄悄消失了。香柚一走进门,才发现这里是个宽阔的图书馆,许许多多书架,许许多多的书本摆放在上面,房间正中有一张大书桌,在窗边还有一张大摇椅,摇椅上搭着一条毛毯,摇椅旁边的地上随意磊着好些书。

忆潇湘就坐在摇椅上,示意她关上门,笑着问她:“怎么还没睡?”香柚注视着他柔和的笑容和双眼,忽然一拧头便开门跑了。快跑到拐角,香柚停下来,背对着刚才的房间方向站了好一会儿,慢慢转过身来,往回看。房间里的灯光把忆潇湘站在门口的身影拉得很长,像摊开一幅轻纱,又像是一声淡淡而绵长的叹息。

香柚不动,忆潇湘也不动。她没有往回走,他没有走出来。过了一会儿,又仿佛是过了很久,慢慢地,门关上了。温暖的灯光又只剩下隐约依稀的线条,好像走过雪地之后,脚印很快就被从天而降的雪花又覆盖过去了。了无痕迹。

香柚忽然好难过。她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心如刀割。她抬手摸了摸那天被亲过的额头,难过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一下子就噎住了她的喉咙。她摸索着迷迷糊糊地回到自己床上,静静拉过被子,盖到胸口,过了一会儿,盖过脑袋。她躲在被窝里偷偷流泪到睡着。

第二天起床一看,天气晴朗。香柚机械地走进洗漱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准备去看望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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