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节

灵车开走了,随行的人们也都由车子送去了。高管事也跟着去那边张罗事情了,顿时这边家里只剩了忆太太是个做主的人。四面八方的眼睛都向忆太太射去光芒,忆太太有点懵,捏着手绢的样子有点傻,愣愣听了别人的询问后,迟疑了一下才下令:“都先回去吧,回去再说。”香柚分明看到人们在忆太太的背后纷纷挤眉弄眼。她想着忆桃华的嘱咐,品出了话中的一些意思。

好一通忙碌收拾后,众人或背或扛或抱,迤逦而回。回来的路上没了来时的凝重悲戚,大家如同赶集回家一般,有说有笑。说着说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就有人扯到了副管事的位置这事上来了。“现如今,咱们也算是换了新面目了。高管事已经妥妥当当地坐上去了,接下来就得看看谁来做这个副管事的位置了。”“您的话是不是说得有点早了?高管事不是才接手了一两天而已嘛,事情难道就没有变数?”“嗨,你这消息呀,真够村的。昨天,高管事就已经把手续跟元管事交割清楚了。我还听说,元管事爽爽快快地就把钥匙都交了出来。”这话刹那就被风吹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掀起了一阵波浪。

香柚也听到了,本来不想听他们闲话的,可现在身不由己了,耳朵也跟着其他人一起竖得尖尖的。“这话若当真的,那咱们的高管事就真的是管事了。”“哪里不真?珍珠都没有那么真呐!我亲眼看见高管事用钥匙开了各处的门,一一逛了一遍。”“哟,您还陪着去了?”“你这是寒碜我了!我哪里有这样的福气,能亲自数数忆家的家当?不过,你们猜猜,是谁陪着去的?”众人面上都露出了思考的神色,争先恐后地纷纷给出答案。

说话的人卖足了关子才笑眯眯地说:“你们都没猜着吧?是元管事的小女儿,元喜!”大家先是愕然,尔后“轰”地七嘴八舌议论不休。“怎么是她?”“怎么不能是她?”“她元经理的爪子未免伸得太长了吧?里面外面的事情都想掺和一把,我瞧她也太得意了。”“得意的不是她,恐怕是元老吧。自己掉下来了,却把女儿给推上去了。难道这忆家其实要叫元家不成?”“我看她们母女两个的如意算盘未必打得成。那天我就在场,我可是亲眼看见忆老爷咬牙切齿的样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他那么个斯文人,一生气起来可就当真变天的。我看事情不会是看见的那样子。”

正热闹着,打前面走过来一高一矮两个女人,高的是方麦,矮的是老张媳妇。方麦本来就长得身坯高大,现在又高昂着脑袋,更加显得盛气凌人了。她还没走近,就端着声音呵斥开来:“怎么的,闹什么呢?叽叽喳喳,成何体统!”众人虽然微有不满,可无人敢当面反驳,都老实安静下来,等她带着老张媳妇走了以后,才又悄悄议论开来。“您瞧瞧,方麦这样的女人都开始翘尾巴了。”“她不是去照顾那个怀孕的,那谁来着了,怎么她这时候却在这里?”“你真是没心眼!这是什么时候?元老能不调动兵马回来吗?你们等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呐!”

香柚听得一知半解的,觉得耳朵眼里涨涨地,有些疼,便紧走两步,离这些人堆远一些。她只是想让耳根清静清静,却不知道在别人眼里她的举动另有深意。不过,她是不懂这些的,她心里已经被很多事情塞得太满了。

回到家里,香柚就马不停蹄地给忆桃华收拾好东西,按着忆桃华平日的需要装了两个行李箱。装好后她还清点了一次才放心。忆桃华的倒好办,可忆潇湘的怎么办呢?她踌躇琢磨了许久,终于一拍脑门,连这点话都不会说,自己可真够笨的。她兴冲冲赶到忆潇湘那边去,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跟忆太太的人才轻轻开了门,看见是她,便奇怪地问:“你来做什么?”

香柚赶紧把自己刚才想好的说辞掏了出来:“姑奶奶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来看看你们这边收拾得怎么样了,好一起送过去。”跟忆太太的丹丹年纪跟香柚差不多,算不上老成持重,现在一被问到这个就皱了眉头:“还没有弄好呢,你再等等,让她们都别着急。”香柚看见她面有难色,灵机一动,故意说:“那你得快点啊,老太太那边的可催着呢。”丹丹果然中计了,立即唉声叹气起来:“催什么呀,我哪里忙得过来?”香柚趁机关心:“怎么了?”丹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了:“太太一回来倒头就睡了,我又要收拾她的,又要收拾老爷的,我哪里做得过来?”香柚眼带同情:“果然是难办的事情。要不,我帮你收拾呗。”丹丹想了想,点点头:“你去给老爷收拾东西,老爷没那么多讲究,太太的还是我自己来吧,唉,你不懂的。”这一来正中香柚下怀。

房门一开,香柚终于踏进了忆潇湘的起居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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