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节

园子占地很广,种了许多树,有香柚认识的桐树、榆树,也有香柚不认识的槐树、樟树,还有许多相似又有点不同的竹子,有些是青竿有些是黄竿。这些高的把园子遮得阴沉沉的,在风中窸窸窣窣响个不休。矮一点的有香柚认识的忍冬青、千里光,其余的就不认识了。此时正是严冬,耐寒的草木虽然是绿的,可应该没有香味,但香柚分明闻到阵阵幽幽的香味。一时好奇,她竟然捉摸着香味的方向寻了过去。

绕过几处迷惑人视线的竹林,香柚的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红白相间的梅花正绚烂着呢,怪不得香气多远都能闻到。香柚忍不住走近些去看,红的像朝霞,白的像云朵,她真想折下一枝来。在梅林里转悠了一下,香柚看到了一个古怪的建筑。它像个圆圆的帐篷,但应该是个凉亭。亭子里还有尊石像。

香柚走近一看,石像是个抱着婴孩的女人,慈眉善目,嘴角噙笑,一手稳稳托着婴孩的屁股,一手轻轻拍抚着婴孩的前胸。身上的衣服看不出什么样子,好像一件套头的斗篷,或者就是裹着一身布而已。那个婴孩在她的怀中手舞足蹈,倒胖得可爱。沿着石像的底座还放了一圈花。香柚看得仔细,都是蟹爪菊,什么颜色都有。看着这些好像刚摘下来还新鲜蓬勃的蟹爪菊,她心里模糊闪过一点什么,可没抓住。

香柚望望四周,却并不见人,便慢慢走出梅林,继续找路回去。走着走着,看见一个圆圆的大房子,全是玻璃做成的墙壁,里面影影绰绰看着好像都是花。香柚沿着石条铺的路走过去,门是虚掩的,用手一推就开了,“有人吗?”连问了两声,终于有个苍老的声音缓慢答应了她:“有!”在重重花木后面慢慢转出个老爷爷来,面色干涸土黄,身板看着倒还硬朗,眼睛有点眯缝,“你来做什么?”香柚忙解释:“老爷爷,我不是来找人的,我走迷路了,不懂怎么回宅子。”老爷爷恍然点头,摸到一张老凳子坐下来,敲了敲腿,说:“你新来的吧,这里面大得很,是容易迷路的。你等我抽口烟,我送你出去。”一面从旁边的小架子上取来烟袋和烟杆,慢慢把烟叶捻紧填到烟嘴里:“我是这里的花匠,你叫我老张得了。”香柚走了许久,脚也困了,扯过一张矮板凳坐下:“哪里能呢?张爷爷,我是香柚。”张花匠眯缝了眼睛瞅瞅她,点点头:“嗯,也行,随你爱怎么叫吧。你是跟谁的?”“我是姑奶奶身边的。”张花匠又瞅了瞅她,脑袋歪了歪,说:“我们小姐打从元姑娘没了以后都没有贴身的人了,这么多年来才找了你,看来你也是个好姑娘。”香柚听得惊疑,睁着眼睛问他:“什么元姑娘?什么没了?”

张花匠深深闷了一口烟,把蓝色的烟圈放到空气里,扬头看看天,说:“前面可没什么闲工夫,我得送你了。元姑娘就是元管事的大女儿,元欢。”香柚看他起身,怕他不说,赶忙追问:“那没了是什么意思?”张花匠叹息了一声,摇摇头:“没了就是没了,还能有啥意思?”香柚才惊醒过来,可不是吗?

两人默默出了门,虚掩好门便一前一后地往宅子方向走去。穿过梅林到了石像那儿,香柚又忍不住问:“这石像是咋回事?怎么还有花摆着?”张花匠还是叹息,这次叹息就更长了:“唉!少爷吩咐我的,我每天都来摆上这些花。这石像嘛,唉,说来话长,都是老故事了,不提也罢。走吧,前面恐怕都找你了。”

香柚见他说话吞吞吐吐,知道这种人再问也不会答个痛快的,便沉默下来,跟着他慢慢往前走,不再问这问那了。

也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张花匠停下来,指着一条四指宽青石板铺的小路说:“顺着这条路走去,一会儿就到了边门上,你过了边门就到了。”香柚谢过他就走了,进了边门就看到假山了。香柚赶紧奔假山而去,还没到假山那里就看见高管事带着一个跟班模样的人往元管事那院走去。等香柚到了假山跟前时,高管事已经绕过石影壁了。香柚驻足想了想,还是没有跟进去,老实往宅子那边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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