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白家这一举动的猜测迅速在人群中蔓延，什么说法都有，嗡嘤不绝，像一块带血的牛肉扔到了牛蝇堆里，引来了热情的关注。明月自从昨天看过那堆礼品后，一直兴奋不已：“送那么多东西，是去巴结人家呢，还是去道歉呢？”香柚刷着马桶，对她的说法觉得很奇怪，问：“道歉？为啥事情道歉？”明月讨厌清洁剂的味道，捏着鼻子站得远远地说话：“你怎么忘记了？那时白大姐为什么怒火万丈跑到我们那里去撒泼的？肯定是来抓奸的！还见了我就动手，哼，谁怕谁？”“抓奸”这个词让香柚不舒服，她在乡下也听过别人说过这个词，可那些男女能跟白春桥和徐琼相比吗？无论如何，她都不认同这样的词语用在徐琼身上。何嫂却赞同明月的说法：“唉，好好的一个姑娘，看她那样子怕都成家了吧，竟然还插到人家小夫妻中间，真是罪过！也难怪白小姐火冒三丈，怎么说，白小姐都占了一个理字。”
明月听她这么说，心里不痛快了，反唇相讥：“这种事多半是男人惹出来的，为了个色字，男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可怜的倒是女人，为了这么一个男人闹了一身的臊。”何嫂不敢跟着她撒野，连忙改口：“算了，反正不关咱们的事，看他们闹呗！”明月讨厌她这种扫兴的中断，故意抬杠：“怕只怕这次不会这么容易过关，到时恐怕我们就难堪了。”何嫂被她说得有点惴惴起来，掐指算了算日子，不无担忧：“今天是1月11日了，你这身子满三个月了，该做孕检了，怎么这都快中午了还没有动静呢？”明月倒无所谓这个：“检不检有什么要紧，难道肚子里还养了个南瓜不成？”香柚“噗嗤”笑了，可何嫂听着压根笑不出来，连连摆手：“这种话能乱说的吗？呸呸呸，晦气走散！”始终放心不下这件事情，何嫂当真拿起电话拨通给一楼前台：“喂，喂，我们是二楼205的，今天该做检查了，怎么还没有见医生过来？”电话那头不懂说了什么，何嫂挂电话的时候脸色愈发幽暗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她们：“梁主管等会儿过来。”
过了5分钟，梁主管果然出现了。他还是浅浅笑着，说话温润动听：“现在真的没办法安排医生给您做检查，人手不够，请体谅我们的难处。”香柚本来以为明月会因为这个而发怒，没想到明月却笑了：“我还以为这里也是忆家说了算呢，没想到这里却是白家的天下，没事的，你去忙吧。”梁主管被她的反应也闹得有点恍惚，不过很快就正常了，还是浅浅笑着，像冬天风中的薄雾，迤逦飘荡：“谢谢明月小姐的开明体贴！”
何嫂却没有明月的无所谓，等到梁主管一走，马上愁眉苦脸起来：“这不是摆明了把我们撂过旁边晾着吗？不行，我得去找人来管管这事情。”明月倒撺掇她的行动：“是得找个人来扛这事，可别让它砸了咱们的脑袋，去吧，那边不是有能说得上的话吗？赶紧着。”看着何嫂慌里慌张出了门口，明月笑得倒在沙发扶手上像抽风似的，肩膀抽个不住。香柚还是担忧的，忍不住推了推她：“你还笑，都这样了，有什么好笑的？”明月抱着肚子，还是笑不停：“哎呦，我就是觉得——痛快！你不懂的，痛快！我的天！哈哈哈哈！”
正笑得无法收场，门忽然轻轻响了几声，吓得明月赶紧把脸藏到沙发的靠枕上，可是肩膀还是一抽一抽地。香柚开了门，忙叫了声：“姑奶奶！”忆桃华点头表示答应，一面走到沙发边，伸手去抚摸明月的肩头，说：“孩子，别害怕，有咱们在呢，万事都有我们，不怕啊！”明月一回头，竟然是通红着眼眶抽泣的模样，刹那就把香柚给惊呆了。忆桃华坐到明月身边，揽住她的头，摩挲着她的头发和脸颊，连连哄慰：“不哭了，不哭了，这么点小事哪里就能难倒我们呢？总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明月乖乖点头，抹掉眼泪，破涕为笑：“我听姑奶奶的。”忆桃华笑着拍拍她的脸颊，眼角的皱纹堆叠成波浪，柔柔荡漾：“我们已经让梁医生从那边特地赶来，晚一天再做检查没什么的。只要你开开心心，什么都好。”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忆桃华才欠身起来，并按着明月，不许她起身相送：“就这么点路，你姑奶奶还不会走了不成？你身子贵重，好好呆着，得了空闲姑奶奶还来看你。”明月趁势便说：“那我就听姑奶奶的，香柚你替我送送姑奶奶吧。”香柚陪着忆桃华到门口，趁着没有旁人，赶紧问她：“姑奶奶，这事••••••”忆桃华摇摇头，凝重的脸色阻止了香柚所有的问题：“你好好照顾她吧。”
香柚陡然觉得这个温暖如春的房子里其实还是有寒意渗进身体的，但是，她摸了摸胳膊，粗壮结实的肉都在呢，没有扛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