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节

因为有了对《神雕侠侣》的牵挂,日子过得没有那么沉闷了,明月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按照医生的要求,吃得好睡得踏实,连着几天都让香柚和何嫂过上放松愉快的好日子。何嫂高兴得对着天花板祷告:“阿弥陀佛!谢谢老天爷,谢谢满天神佛!”看到她这般开心,香柚也高兴地咧开了嘴:“你不愁眉苦脸了,真好!”何嫂感慨万千地叹息:“谁愿意老那样,难道是嫌自己不够苦?只是不能不担心啊,我悄悄把一句话告诉你,等伺候完这个,我就去跟元管事说,以后再也做不得这种活计了,让她给我调换个轻松点的,拿不了那么多钱也不打紧了,我还想留着点力气抱孙子呢。”香柚羡慕地说:“你儿子明年要大学毕业了,对吧?”何嫂马上纠正:“不是明年,是今年,已经1996年了,不是95年了。”香柚忙道歉:“是我糊涂,总记着没过春节,老以为新年还没来。”何嫂不介意地笑笑:“年轻人嘛,谁老惦记着时间?以前我刚来忆家做工的时候,还老觉得漫长,一天老熬不到头,现在,咳,才刚梳了头,早餐还没消化呢,中午那一顿又来了。这日子啊,越过越快。不过,看着儿子长得人高马大的,我就盼望着这日子能快点,也好让我尽早抱个孙子!”

香柚看她自言自语得眉飞色舞地,心里真是觉得好笑又有趣。何嫂说着说着,忽然觑着眼睛,仔细地把香柚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一边看还一边嘀咕着净点头:“我就喜欢你这样儿的女孩子,要是我儿子能讨个这样的媳妇给我,我就每天给菩萨烧高香,像忆太太那样。”这一来倒把香柚臊得脸涨红,愈发像个红润发光的苹果,“何嫂,你瞎说什么呢?无端端地干嘛拉扯上我。”何嫂却自为得了意思,自顾自地开始乱点鸳鸯谱:“你别说,要是我儿子跟你——我看行!要不,我介绍你认识我儿子吧,肥水不落外人田嘛!”香柚用手掌紧紧地捂住脸,羞得直摇头:“不行,不行,我哪里配得上他,他一个大学生怎么也看不上我的,不识几个大字,人又笨得很,不行的。”被她这么一说,何嫂的好兴致倒醒了,一时却后悔自己说了这么个没谱的事情,连连道歉:“是我乱说的,你别放心里啊。”香柚也平静下来,脸上的臊红渐渐褪散,浅浅地笑着说:“这有什么,不过是我们瞎聊天嘛,能当真的吗?再说了,我自己懂得自己的斤两,没事的。”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都发现原本的玩笑话说着说着竟然都较真起来了,一时两个人都有些讪讪地,不懂该怎么往下接了。幸好,此时外面人声嘈杂起来,分散了两人的尴尬。何嫂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跑去开门探个究竟。她看了看外面,吐着舌头缩回来:“哟,这少奶奶怎么带了孩子们又来了?不是刚走了没多少天的吗?”忽然一拍脑门,懊丧地说:“今天星期六了,怪不得她们有空来。可也来得频繁了点吧?”香柚知道她担心明月见着她们会闹腾,便说:“她们也不会住多久的,孩子们不是还要上学吗?”何嫂的眉头又开始蹙紧到一块了,“现在还不打紧,就怕到时放寒假了以后她们来这里长住的话,可就——”

香柚知道后半截话是什么,只是发愁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她们来,那他也会来,她的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快乐的。不过,她又有些失落,人是可能见得到,可要能说上话,真是••••••陡然间,她发现自己竟然在期盼些可怕的事情,不然心惊胆战地猛在心里责怪自己:呸,不要脸,怎么想这种事情,呸呸呸!

何嫂看她神色古怪,莫名其妙地刚想问她怎么了,送餐的人已经敲门,她忙答应着去开门。香柚也赶紧收拾心情去伺候明月吃饭,正吃到一半,梁主管却来了。“老爷说,有请明月小姐一起用餐。”

霎时,风云变色。明月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久久不能动弹,脸上的惊愕像干透的水渠,凝固滞重。香柚和何嫂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呆呆愣愣地盯着梁主管,仿佛他还没有说话似的,等着他开口。

停了好一阵子,明月似乎是在问自己,又似乎是在征询他们的意见:“我,要不要去?”香柚跟何嫂交换了一个无措的眼神,都无言以对。倒是梁主管诚恳地回答:“取决在你,不过,你可以不去的。”明月扬起眉毛,把筷子重重地一搁,不悦地说:“凭什么我不能去?”梁主管似乎叹息了一口气,但其实什么都没有,声音温润清朗依然:“我是来请您去的。”明月把下巴一横,强硬地命令:“那走吧!”何嫂一听,慌了手脚,赶忙找话说:“要不,先换身衣裳?”明月瞄了瞄自己身上的孕妇装,稍微迟疑了一下子,又恢复了强硬:“这不就是一顿家常便饭吗?干嘛要整成出席宴会似的,难道还要盛装打扮?”

梁主管顺着她的口气,温和地说:“您说得是,这样子才是一家人吃饭的样子。”明月听了他的话却又心生狐疑,猜忌地瞄了他一眼,可又不愿泄气服输,硬着头皮继续说:“反正我就这样子,走吧。”何嫂推了推香柚,让她也说句话。香柚手足无措、慌里慌张地说:“换双鞋子吧。”明月低头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快点给我找鞋子。”忙着把脚上的拖鞋踢到一边去。

鞋子试了三双后,才迟迟疑疑地决定了穿那双鹅黄色的平底鞋。换好鞋子,又觉着衣服真的不合适,于是还是决定换身衣裳。等到香柚打开衣柜后,明月才发现没有哪件衣服合适,能看得上眼的。一时气急败坏地把衣服扯出来乱丢,又惦记着那边人家正齐刷刷地等着,心里就更加烦恼了。

最后还是梁主管悠然地给她一个台阶下:“事出仓促,难免准备不妥当,要不,我就说您已经吃过了,犯困了要休息,等下次准备妥当了再去也不迟,有的是机会。”明月不甘心地瞪着眼睛,可最后还是投降了:“你就这么去说吧,我累了。”梁主管温和平静地说:“那您休息吧,我这就去说一声。”

看着梁主管消失在门后,明月恼恨地把饭碗一搂起来,冲着墙壁狠狠一掼,气呼呼地站起来就走:“不吃了,都给我拿走,看见就恶心。”回身把卧室的门用力地关上,把香柚和何嫂锁在门外。何嫂苦笑着对香柚说:“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还没到放寒假呢。”香柚也苦笑了一下,安慰她:“老先生清醒的时候不多,这么些日子来就清醒过这么一回,我看也没多少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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