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管事有礼貌地敲了敲房门，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应，于是说了声“得罪”才肯推门而进。卧室内一片黑暗，香柚摸索着打开了灯，拘束地说：“她现在就是这样。”元管事并没有意外，淡然地点着头，慢慢踱到床前，赞叹地说：“明月，你倒是长大了。”这话不止让香柚一愣，连面无表情的明月也跟着动了动眼皮。元管事凝视着脸色寡白惨淡的明月，继续说：“以往你肯定会又哭又闹，满地撒泼，可瞧瞧现在，你也知道撒泼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自己难看，这不是长大还是什么？”香柚哑口无言地看着明月眨巴眨巴了眼睛，然后又低下眼睑，摆出一付沉默顽抗的神情。
元管事坐到明月面前的椅子上，认真地问：“你想要什么？”明月一震，明显被这个问题打动了，脸上露出寻思琢磨的表情。元管事没有等她回答，迅即转脸冲着香柚问：“香柚，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香柚一怔，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不敢不说：“我想多挣点钱，供弟弟妹妹们读书，读得越多越好。”元管事平静地又问：“你刚开始来做事就是这么想的吧？如今呢？还有别的想法吗？”香柚愈发不好意思了，脸微微一红，“不是，刚开始来做事的时候，没想过能得那么多钱，只想着能够养活自己帮忙一点家里就好了。是现在才这么想的。”元管事点点头，平淡地说：“当然嘛，以前你怎么会懂得自己能挣这么多呢？现在看到自己能够挣得比想象的多，肯定会往更好的方向去想。”一拧头，她对着明月说：“你也是的。你肯定以前没敢想过有今天这样的机缘，可你有了，又失去了，你能不失落吗？可你真的失去了什么呢？”
明月的眼皮跳了几跳，眼光定定地落在手腕的镯子上，泫然欲泣。元管事摇摇头，攒结起了眉头，冷冷地说：“你犯傻！你以为你失去的是个天大的好机会，可你知道不知道，你本来就没有这样的机会的。你扒着门缝往里偷偷地瞧，瞧见了一个宝藏，你以为见者有份，你错了，大错特错！”明月眨巴眨巴了眼睛，豆子大的泪珠扑簌簌地往下掉，哑着嗓子嘶喊：“可我没求过今天这样子的，明明是他，明明是——”元管事斩钉截铁地挥手打断了她的控诉：“你只是个存钱罐。人家往你这肚子里存了多少跟你没有关系的，今天存，你是个富翁，明天人家一拿走，你就还是那个存钱罐，空空如也。别做梦了！”明月怔怔地盯着她，一只手死死地揪紧自己胸口的衣服，陡然间像整面墙上坏死的墙灰受到外物的重击般，“哗啦啦”地全塌陷下来，软软地滑落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香柚慌忙过去扶起她的身子，揽住她的头。
元管事安静地端坐在旁边，等她哭了一阵子，慢慢没了力气只能抽噎的时候才淡淡地说：“我早就说过了，该干什么就干好什么，一切自有安排，你求也好，争也好，都逃不掉这个理的。再者，你现在以为自己是被个甜苹果砸中，心里偷着乐，可没准等你咬上一口，才发现那是个酸苹果，那会儿，你想扔都来不及了。”说完这话，她欠身而起，对香柚说：“你好好照顾她吧，我走了。”香柚赶紧起身相送，直送到套房大门口，才折返回来。
这时，一直躲在客房里的何嫂终于战战兢兢地露脸了。她看看外面，瞄瞄里面，双手合十，偷偷念佛：“阿弥陀佛！这回好了。”便跟着香柚进去，拧了热毛巾给明月洗脸擦手。此时，明月已经哭得累了，倦倦地倒在床上，睡眼朦胧。香柚给她盖好被子，才一会儿，明月就发出均匀的鼾声。何嫂开心地附耳悄声说：“咱们轮流守着她，别让她落单了。”香柚点头赞同：“我守下半夜吧，瞧她上半夜应该会睡得很沉。”何嫂摸了摸她的手，“那你就辛苦点了。”香柚无所谓地说：“没事，这算啥？你先看着吧，我去睡了，等会儿你犯困了就来叫我。”
果不其然，到了凌晨4点10分的时候，明月就饿醒了。醒来迷迷糊糊地就咕哝着要吃这个吃那个，香柚迟疑地看着内线电话，最后决定还是凭记忆自己下去厨房弄吃的上来。她叫醒何嫂把这个想法跟她一说，何嫂也赞同：“还是你下去鼓捣鼓捣着对付过去吧，这么个尴尬的时候闹得大家不安生可不好。”何嫂便过去陪着明月，而香柚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像做贼似的往楼下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