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节

门打开又关上的时候,一股子暖风夹带着一阵清淡但深刻的香味悠悠地留在了房间里,就像忆太太的话一样,意味深长,让人得咀嚼许久才能品出其中含义。香柚此时自然看明白了,也听明白了。而这心惊肉跳的感觉就更是强烈了。她惴惴不安地和何嫂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都胆怯地不敢马上开口说话,老老实实地呆在一旁,偷偷地盯着明月黯淡的神色。

明月没有站起来相送,而忆太太走后也没有挪窝,就是这么暗沉着脸,默默地抽起双脚,蜷缩在单人沙发里,轻轻地拨弄着左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这一场沉默长得像永恒一样,香柚觉得快要窒息在这种沉默里了。看看已经到了中午1点半钟,都超过了吃午餐的时间,竟然没有人来催促她们,香柚不由心生纳闷。她试探地瞄了一眼何嫂,何嫂为难地瞄了一眼明月。突然,明月喑哑着嗓子说:“我不饿,你们都下去吧。”

香柚和何嫂一怔,面面相觑。就在她们拿不准主意是离开还是留下的时候,明月光着脚跳下地,“通通通”地冲回卧室,“咔哒”就把门反锁上了。何嫂发愁地抱怨起来:“你说这是什么个事儿?唉!我们可真倒了大霉,这回咱们就等着做风箱里的老鼠吧,准定有得受气的。”香柚复杂地注视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脑地说:“我去告诉他们,明月不想吃饭了。”何嫂赶紧扯了她回她们的屋里,悄悄说:“你别去声张!”香柚不明白她为何这般紧张,问:“为什么?我们不去说,他们不就得白等着了嘛?”何嫂皱着眉头,像咬到一颗酸梅子似的,苦着脸说:“现在你去说这种话只能是火上加油,你别去添乱了!反正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你慢慢学着,看着,往后你就明白我的话了。”香柚虽然摸不着头脑,可她相信何嫂是有理的,所以就乖乖地点头,可突然她又想起一件事,便问何嫂:“那我们能不能去吃饭?”何嫂脸上的皱纹被苦笑折叠得更加深了,“傻妞,人家都不敢上我们这里来招呼我们,我们哪里能出去乱晃呢?再说了,如今吃饭的时间早就过了,还有什么剩的?忍着点吧,饿一顿有什么打紧?唉!只是往后怕是有得苦头吃哟!”

何嫂的忧愁像湖面上的涟漪,不断地泛起层层波动,把香柚的心也摇曳起来。香柚吃惊地摸到何嫂身边坐下,“我们倒没什么,熬得住,可明月她怎么行?她还有孩子在肚子里的。”何嫂无奈地叹息:“这就是命!该谁受谁就得受着。”香柚低头想了想,执拗地跳起来,说:“不行!我去找忆先生,他是孩子的爸爸,他不能不管这事。”何嫂躺在床上,还是叹气:“别费劲了,你肯定找不到忆先生的。他不仅是个做爸爸的,还是个做儿子的。这事,他比谁都管不了。”香柚顿时手足无措地慌了神,“哪该怎么办?她老这样下去可不成。”何嫂烦恼地翻了个身,忧愁地长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是不成的,可能有什么办法?咱们就只能等着看呗!”扭头过来看见香柚还是焦急的样子,又安慰她:“没事,反正她平时营养吃得够多了,饿一顿也好,免得太胖了难生。”香柚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真的?还有这么一说?”何嫂认真地点点头,又嘱咐她:“你耳朵比我好,你记着要偷偷地多去她房门口听听,瞧瞧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动静,咱们也好应付。”

香柚一听见“不对劲的动静”不由心里一沉,压低了声音问:“你是说,她会——”何嫂嗔怪地白了她一眼,伸手捂住她的嘴,“悄悄地,快别乱说了。”香柚老实巴交地猛点头,“对,对,我这就去偷偷听一下。”

可是,房间里寂静得如同一张摊在桌上的过期报纸,没有人再翻动,没有人再为它有反应。香柚不安地贴在门上听了许久,怏怏地离开。过了一会儿又来,还是没有响动。如此反复,直到傍晚6点,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而外面的世界竟然也安静极了,没有任何反响。6点30分的时候,晚餐准时送到了房间里,仆人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只有班长稍作停留,但也只是告知她们,以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要擅自离开这个房间,有什么需要都可以通过内线电话告诉其他人,会有人一一送来的,无论需要什么都可以,只要她们说就行了。

香柚和何嫂苦笑着礼貌地感谢了班长的好意,看着班长匆忙地离开,第一次生出一种坐困牢城的感觉。只不过,这个牢房比较舒适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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