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节

刚走到病房走廊上,就已经看见好些人矗立在那里,翘首张望了。一见到她们三人出现,都邀功地连声往病房里传话:“回来了,回来了!”方麦更是积极,一路小跑过来就想拉明月的手,嘴里还不忘讨好:“有没有累着?有没有冷着?”又不住口地责备香柚不懂事,不懂小心伺候。她这样的热情殷勤引得明月老大一阵不适,压根儿不让她碰自己。

没有等到方麦的尴尬充分发酵起来,元喜已经打开病房门,温柔殷勤地迎上来,在恰到好处的距离位置上停住,美丽地笑着说:“外面冷,进来暖和暖和,少爷正惦记着呢。”她的话说得十分动听,让耳朵舒舒服服的。可是,明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对她并无多余的搭理,径自走进屋里去,甜甜地冲着忆潇湘说:“你可来了!”

忆潇湘安静和气地打量了明月一下,点点头,说:“比前些时候要好看,气色都亮起来了。”明月开心得合不拢嘴,乐呵呵地摸着自己的脸颊,故作忧愁:“可我怎么觉着胖得快了呢?”忆潇湘和颜悦色地说:“是圆润健康,不算胖。”明月从未见识过忆潇湘这般温言软语的态度,心里既纳罕又得意,愈发故意撒娇撒痴,缠着他说东道西。没想到忆潇湘今天十分有耐性,有问必答,有说必应,和明月足足说了十分钟的话,把其他人都晾在一边。

看看明月乖乖地喝了半杯牛奶,忆潇湘漫不经心地说:“刚才我已经让他们去办手续了,等会儿你就随我一起去见父亲吧。”明月吃了一惊,期期艾艾地问:“什么?见谁?”忆潇湘淡淡一笑,抬眼看了看元喜。元喜乖巧地笑着插嘴:“明月姑娘,咱们老爷想见见你,见见他的孙子。”“孙子”这个词蛰了明月一下,她敏感地钉了一眼元喜,对元喜的厌恶愈发加重了。

明月做出热情的样子,欢天喜地地说:“那咱们走吧,等会儿太晚了,晚上难回玉茗堂住。”忆潇湘安静和气地说:“咱们就不回玉茗堂住了,正好你也想换个地方住,我让他们收拾好了,往后你就住在那里得了。”明月沉吟了一下,温顺地点点头,满面堆欢地说:“正是呢,真是求之不得。那,何嫂、香柚,你们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咱们看来得住上一段日子了。”

忆潇湘讶然地微微一愣,注视着香柚,说:“怎么,不是何嫂和方麦照料你的吗?”明月抢在方麦说话前先轻松自然地说道:“哦,我妊娠反应激烈,比较折腾人,都是香柚照料我多一些,她吃苦耐劳嘛!先生,可得给她加薪水,她一个顶俩呐!何嫂比较老道,经验丰富,所以有她们在,我这颗心就安稳了。”忆潇湘掩饰不住吃惊地打量了一下明月,慢慢点头,说:“嗯,行!香柚,看来今年你的红包又是最厚的了。”元喜笑着又插嘴:“香柚能干嘛,众望所归!好了,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动身了?”得到忆潇湘的首肯赞同后,元喜殷勤地过来想搀扶明月。明月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手,紧锁眉头干呕了一下。香柚自然而然、麻利地拿了痰盂来接她的呕吐物,又熟练地给她推后背。

明月吐了几口清水,缓了一口气才为难地说:“我一想到要坐车就想吐。”说着作势欲呕。忆潇湘看着元喜,当机立断:“香柚、何嫂陪我们去,你和方麦回玉茗堂把她们三个人的东西收拾打包好,让人送到地方去。”元喜看了看明月恹恹难受的样子,笑容可掬地说:“交给我们就好了,反正落下什么也不打紧的,直接买新的不就完事了吗?你们好走!”仿佛抬杠似的,明月偏偏却说:“方大姐,我的东西你更清楚,你可得替我看仔细了,你是知道我习惯的,我可全指望你了。”方麦尴尬地看了看笑容可掬的元喜,碍于忆潇湘在场不能不表态,只好连连答应:“放心放心,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保证你顺心。”

这回明月才满意地跟在忆潇湘的后面,在保镖们的围随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这个早就让她厌恶的地方。香柚在她的身后赶紧解下随身带着的一些钥匙,递给方麦:“这是原来我照管的地方的钥匙,现在都给你了。”方麦快速地看了一遍这些钥匙,确认没有什么遗漏,说:“你和何嫂好好伺候她吧,我的任务是结束了。”香柚张嘴想说什么,可看看旁边似笑非笑,眼睛直直盯着前方的元喜,她的话又缩了回去,点点头答应了一声赶紧追了上去。

上车后香柚发现,她和明月一起坐一辆车,而忆潇湘是独自坐另一辆车的。明月没等她坐稳就着急地悄悄问她:“那个元经理后来在你们面前还笑吗?”香柚支吾着回答:“还笑,就是有点硬邦邦的。”明月冷冷地“嗤”了一声,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想在我这里捞便宜,没门!”忽然,她又担忧起来,偷偷地问香柚:“你猜,那个老头子怎么突然要见我呢?”香柚想起那日忆潇湘在茶室里说的话,心下有些凄惶,可此时不好乱把猜测拿来道听途说,这是妈妈一贯对她们的嘱咐,于是她默然地摇头,一概推做不知。明月也没想过香柚会给出什么像样的答案,不过是心里有些躁乱,随便对个人说说话来缓和情绪而已。见香柚不说话她也不在意,把头歪在靠背上,轻轻地一下一下咬着下嘴唇,自己出神地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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