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节

喝了才小半碗,徐琼就反胃得无法下咽了。香柚早已端来热水,拧了一条热毛巾给她醒脑。徐琼一手撑着桌子,一手不停抚着胸口,娇喘吁吁:“这珍珠红后劲好大!”香柚担忧地替她推拿后背:“我看你还是躲一躲吧,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徐琼无奈地苦笑:“躲不过的!我今天不给他们欺负的机会,以后我更难立足了。”香柚不明就里,但也不能细问,只是尽力替她推拿后背。徐琼又是一阵干呕,难受地挽紧了眉头:“快带我去洗手间。”

折腾了好一阵才从洗手间出来,便遇上了忧心忡忡的白春桥。白春桥一见到被香柚架着的徐琼就心疼地迎上去,半扶半抱着她:“我瞧了好久都没瞧见你,就知道你肯定受罪了。”香柚赶紧引了他们到偏厦里坐,“你们在这里坐坐,我给你们上热茶。”徐琼靠在白春桥身上,娇弱地摇头:“别张罗了,坐一会儿就好。”又推白春桥走,“你不必这么挂念我,我还不会照顾自己吗?你快点回去,省得他们来找你,又是一顿取笑。”白春桥无所谓地说:“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难道还真怕他们不成?你别老替我维护面子,依我说,你就让香柚陪你回屋里休息去,看他们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徐琼撑起头,又是心惊又是爱恋地凝视着这个倔强英挺的男人,不由像只撒娇的小猫团起身子,温顺地就想滚进他的怀中。可是,她看到了香柚正在探头张望外面的动作,心里那团炽热的情火一时冷却了不少。她不得不收敛了自己的冲动,咬紧牙关来做出清醒的样子,柔和坚定地说:“知道你心疼我,我高兴!可是今天是忆老板请客宴宾的好日子,咱们多少也得讲究点做客之道,是吧?”说着把自己的脸颊贴到白春桥的大手上,半是娇嗔半动情地看着他。

香柚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自然亲昵地举动,不由地羞红了脸,忸怩地躲到了屋外去,一颗心兀自还在腔子里砰砰乱跳。她的眼睛不自觉地老是在人群里寻找着忆潇湘的踪影,找着了却又莫名地希冀他能看看她,就算是只是用眼睛寻找一下她也行,可惜,忆潇湘专心地和着鼓点打着拍子,和身边的人们有说有笑。一刹那间,香柚觉得好似身上沾满了蜘蛛网,不自在也不痛快,却又无计可施。

屋里的白春桥终于舍得离开徐琼了,走到门口还不忘叮嘱香柚,“麻烦你替我照看她,她是个要强的性子,唉,我是拧不过她的了。”这种甜蜜的抱怨听得香柚又是红了红脸,低着头说:“白老板放心,我懂得了。”送走了白春桥不一会儿,徐琼竟然强撑着就要出来,无论香柚如何好说歹说都拦不住,只得陪她一起到庭院里落座。这一落座香柚便感觉到一股寒意砭人肌肤,忙说:“你住哪个屋?我去把你的大衣拿来,喝酒了吹风可不好受。”说着忍不住还是偷眼瞄了瞄忆潇湘,看他神采飞扬的样子仿佛不为寒冷所动。一时心下偷偷暗想:哼,冷的是你又不是我!

话虽如此,可拿了徐琼的大衣后,香柚还是绕道去忆潇湘屋里捡出一件大衣,抱着往人堆这边走。刚到人群边上,就遇见了方麦,但见她正领着人给各位分发手炉。方麦看见她抱着大衣傻眼地站在一边,不由嗤笑她:“你倒是体贴,可想得哪里有元经理周到哇!人家早就暗地里吩咐我们准备手炉了,还用得着这么些臃肿的大衣吗?”香柚微微红了脸,讪讪地笑着,心里还是挺佩服元喜的周到仔细的。

不过,方麦也把话说得太早了,没想到人数多了几位,手炉预备的不够,有些人就没得着。忆潇湘回头看见香柚抱着大衣,便把手炉推让出去,招手叫香柚过去:“我加件大衣就好了,你们用吧。”元喜笑吟吟地过来亲手取过大衣替忆潇湘披上,说:“这就是两手准备了。”一时大家都笑了,也纷纷礼让起来。

元喜又朗声说:“咱们也不宜久留,再看一下就回屋里去吧,可别想着躲酒就赖着不走了!”这话又把大家说笑了,都凑趣地接话:“谁怕谁就留下得了,咱们可得好好看看都有谁呐!”“各位老板都还没吃过咱们的敬酒呢,可不要变成罚酒了!”忆潇湘朗朗一笑,对各位说:“诸君瞧瞧,这是公然叫板呐!如何?”谈开云豪气地一拍大腿,嚷嚷道:“早就等着这一出了,不醉不归!”大家都跟着嘈起来,拥着要回去喝酒。不多时就走得只剩下椅子和那些操曲的人。元喜经过香柚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和颜悦色地吩咐她:“你守在这里吧,看看这些人需要喝点什么驱寒,你替我张罗一下。别怠慢了人家。”香柚低着头老老实实地答应着,等元喜走后,才把头抬了起来。

此时月已过中天,清冷地落了一地,安静地照着辉煌依旧热闹不再的戏台。台上的女子半侧了脸,袅袅婷婷地背着身子立在台上,座灯的光线把她孤零零的身影拉长了,淡淡地描画在正红的大屏风上。笛子和洞箫同时鸣响,一如流水把靡靡下沉的漩涡搅动,托起托起,蓦然,女子幽幽开腔:“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香柚不解其词意,可听她唱得这般哀切缠绵,心里猛地一哆嗦,眼泪竟然在眼眶里直打转起来了。慌忙地,她偷偷地把眼泪掩去,转身又开始张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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