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节

今天晚上轮到香柚去陪明月。按方麦的意思,香柚第二天一大早就应该跟胜利的车子回来干活,然后何嫂就送早餐顺道留在那里陪着明月。可是,明月却觉得香柚是个能说会儿话的人,不愿意让香柚离开,好说歹说都不管用,大家又怕等会儿说得她心烦了,要闹不安生,因此没法儿想,香柚只好留在医院里陪着她。

这一陪就是一整天,直到第二天早上何嫂来送早餐才换回了香柚。香柚一回到玉茗堂,嘴巴顿时合不拢了。整个玉茗堂好似被火点着了,到处一片红艳艳。大红的、水红的、紫红的花朵一盆盆,密密挨挨地摆得触目皆是。这等鲜艳的场面,香柚委实没有见识过,眼神都有些犯晕。她期期艾艾地问方麦,“这才一天的工夫,你们就搞成这样子了?”方麦嗔怪地白了她一眼,“什么叫搞成这样?”香柚忙改口,“我不是被震住了吗?太漂亮了,都看傻了。这什么花呢?”方麦这才欣喜地说:“这叫仙客来!听听,光名字就够好彩头!这些都是元经理让人从花圃运过来的,啧啧,多喜庆!”香柚跟着附和,“对对,好看又好听。哎,那花厅里那些水仙呢?唉哟,还有那三盆蟹爪菊!”方麦瞪了她一眼,“一惊一乍!做什么?不就是几盆花吗?什么宝贝!”香柚还是担忧,“方大姐,水仙是忆先生自己养的,那些蟹爪菊都是忆先生特意从日本买回来的,上次又被弄死了那么多,通共就剩了三盆——”“你怎么不早说?”方麦着急地喝斥她。

“那又怎样?”不懂何时已经走到她们俩附近的元喜在背后冷淡地问。这一下出其不意,吓了香柚和方麦一跳。方麦满脸堆笑地指着香柚说:“她一向负责少爷的花木,所以——”“所以她就特别懂得少爷的心思,特别体贴少爷的心情,你是这个意思吗?”元喜脸上也是笑,可似笑非笑,看得香柚汗毛倒竖。方麦知道自己说差了话,低声下气地回答:“我没有这个意思。”元喜描画好的纤巧秀眉此时不仅如黛墨一般漆黑,甚至有点阴森,在她的脸上活灵活现地挑动着,“那么,难道你们是说我不懂得审时度势,不懂得少爷的心思,办了一件糊涂事情?”这会儿没有人敢接腔了,香柚甚至方麦都面带惊恐,噤若寒蝉。

短暂沉默后,冷不丁地,元喜“嗤”地轻轻一笑,缓解了刚才尴尬的局面,“说笑说笑而已,都别当真了。方大姐,跟您比起来,我还嫩着呢,哪里有这样的资格敢越过您的教诲?反正,有什么不当的地方,你们可尽管提,别扭扭捏捏的,咱们商量着才好办事嘛!”看她笑得如此娇媚,方麦才稍微松了口气,也跟着笑着说:“年纪是我大,可等级是您高,还是我们听您的!”元喜一双妙目瞟向香柚,平静地说:“我的确不知道那些水仙和蟹爪菊该安置在哪里,香柚,你出个主意吧。”香柚如今像一只遇到暴风雪掉队了的小羊,惶惑无措,哪里敢吭声,只是一问三摇头。元喜却不跟她计较,用商量的口吻问方麦,“方大姐,不如我们把那些花都放在明月那屋里吧,反正她一时半会儿也不回来住,您看,怎么样?”方麦似乎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点点头,“没错,那屋也挺宽敞的,摆完那些水仙绰绰有余,只是那三盆蟹爪菊有点难放。”元喜笑眯眯地说:“要不,水仙摆明月屋里,蟹爪菊就摆到我和香柚那屋里吧,如此一来,香柚照料它们不是更方便?”方麦露出敬佩的表情,赞叹不已,“真是好办法,两全其美!”一边捅了捅香柚,“还不快点去后院把花都挪进来?”

香柚犹犹豫豫地,没有立即动身,却也没有吭声。元喜斯斯文文地咳嗽了一声,依然笑眯眯地说:“香柚,你是不是有什么意见呀?说吧!”方麦也跟着帮腔,“香柚,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干嘛这么扭扭捏捏的?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害羞什么?”香柚被催促了几次后,才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说:“那些水仙,能不能换个地方?”元喜诧异地问:“怎么了?放那里不好吗?少爷不喜欢?”香柚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话来,“不是他,是明月不舒服。”元喜不自然地但还是斯斯文文地又咳嗽了一下,“他?”顿了一顿,才又接着问:“明月怎么不舒服?”方麦邀功似的赶紧接口:“明月妊娠反应激烈,什么都闻不得,一闻就想吐。”元喜恍然地点头,“原来如此。香柚,没想到你还真是体贴入微呀,果真是面面俱到。可你刚才怎么不早说呢?”香柚无言以对,唯有把下巴贴到胸口上。

元喜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回答,无奈地对方麦说:“看来香柚真的不喜欢和我说话,那算了,我手头上还有事情要忙,你和她商量着把这事办好就行了,我也过问不了。”方麦看着元喜走远以后,气恼地苦笑着埋怨香柚,“你这分明是让我难做,嫌事情不够多是吧?找个好地方把那些什么什么的花都放好了,你就去厨房洗碗吧,那里正愁呢。”香柚如蒙大赦般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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