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节

老王的房间一向都是香柚打扫的,干净清爽,一点多余的气味都没有。香柚搬进去住的时候还是点上了白檀香,把屋子熏了个遍,免得自己的气味沾染上屋里的东西,以后老王回来住的时候不习惯。

摆放好东西后,香柚第一时间拿起电话簿,仔仔细细、从头到尾把这本小书本似的精致硬皮本读了一遍。这本硬皮本一共有30页,正反两面都印着工整紧凑的各种名称、人名和对应的电话号码,香柚没有数一共有多少个电话号码,但注意到了本子末页上注明着,这是今年年初新印制的,比上一年增加了3页。香柚掂了掂这个硬皮本,老觉得沉甸甸的,压得她的手腕生疼。她最感慨的不是电话号码数量之多,而是其中有许多名称的字她还不认得。再一次,她对自己的无知和笨拙生出怨恨。

在何嫂的帮助下,她找到了西湾的电话号码,因为光是西字开头的名称就有40多个。虽然过意不去,可香柚记着元老太太叮嘱过的话,在和老王对话的时候,她还是硬着头皮请何嫂先回去。

老王接到她的电话着实吃了一惊,“你怎么打电话来了?”香柚简要地把这些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嗯,我懂得了,你放心,这些事早在我们先生和白先生的预料之中,他们早有打算。还有,香柚,既然你从此负责对外联络,那我们就方便多了,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立刻联系。”听到老王这样说,香柚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可她的一颗心还吊着一半,因为忆潇湘现在肯定已经动身去了重庆,吉凶未卜。她很想向老王说说这些事,可元老太太的叮咛还言犹在耳,她实在无法启齿。怏怏地挂了电话,香柚闷闷地枯坐了好一会儿,心窝里堵得发慌,喉咙也好像被无名的东西噎住了。

实在憋得狠了,香柚起身推开窗子,任由冷风灌进来,反倒得着心眼清明。窗外的茶山早就被笼罩天地的雾霭涂抹成了灰暗的乳状,好像一头匍匐前行中的野兽,没有展露尖牙利齿就已经让人心惊胆颤了。香柚没来由地又想起了菲菲惨死的情状,心头不禁突突大跳,慌忙把窗户紧紧关上,揉搓着心口,强自镇定:“不怕不怕,不怕不怕!”又依着母亲的教导,把口水吐到地上,用手指重重地把头发往后梳理。

往后两天,香柚醉心在打扫上,一味地认真苛刻地把整个玉茗堂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净到了极致。大家看得面面相觑,莫名其妙,问她为何,她只说快到冬至节了,得打扫干净些。这样一来,大家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还是觉得她有些古怪。方麦却懒得理睬她,撇了撇嘴角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心里倒是轻松了许多,原先本来担心香柚会不会因为受了抬举就来跟她分庭抗礼,如今看来,烂泥巴就是烂泥巴,顶多只能爬到泥塘边的田埂上透透气,哪里懂得清水潭的好处?不过,不操心香柚之后,方麦还是不得安然,因为明月的气色自从那天大闹一场以来,一直都不大理想。这个事才是闹得她头疼的最大原因。

这晚,方麦监督着香柚和何嫂伺候完明月安睡后,仔细地盘问起明月的情况。何嫂皱着眉头不无担忧地说:“这几天她一直说肚子隐隐地,虽然不是疼,可到底还是不舒坦。而且她老说腰骨酸疼,我们轮流给她揉捏了很久才得舒坦。”方麦心一下提了起来,眉头挽成了一个疙瘩,“还是不行嘛,她这个样子不是这个月份的孕妇该有的。嗐!”香柚也忍不住插嘴:“我也觉着不是很妥,以前我妈怀我弟弟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么多毛病。”

方麦叹了口气,“你们那些农村女人壮实,哪里来那么多蝎蝎螫螫的娇气?我前后伺候过两个女人生孩子了,她是第三个,反正我觉着,她是顶娇气的了,都快赶上少奶奶了。”说着,忽然想起一事,压低声音问何嫂,“你留神看了没有,她有没有红?”何嫂肯定地摇头,“她的衣物都是我经手洗的,没有,肯定没有。”方麦稍稍放心了一点,“那还好些,只有咱们格外小心看着吧。哦,你们多给她拉拉耳朵,就是这样,往上轻轻提起,很管用的。”香柚谨慎地问:“要不,明天还是让医生过来看看吧?”方麦想了想,点头应和:“后天就是冬至节了,别到时再闹不安生,明天就让医生过来看看,求个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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