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节

这一夜当真受累。香柚平日里都是头一靠枕就睡着的,这夜却迷迷糊糊地,仿佛不曾睡着过,老是以为自己是醒着的。好不容易挨到快天亮的时候,明月终于睡踏实了,何嫂也不用老是起身伺候她了,三人才终于得睡个安稳。可好像才得眯了一会儿似的,香柚又被何嫂摇醒了。原来是明月又开始犯恶心了,坐在床上干呕。

何嫂坐到她身边去,一边偷偷打着哈欠一边替她揉搓后背,减轻她的恶心;香柚则端了个盆立在她跟前,接着她一口一口呕出来的清水。明月呕得七荤八素地,身上总冒冷汗,一时终于止住了,喘吁吁地靠着何嫂直哼哼:“好辛苦啊,好辛苦啊。”香柚把盆放下,赶紧倒了温水给她漱口。何嫂仔细地替她揩净唇边的污渍和水渍,好言好语地安抚她:“头三个月害喜都是闹腾得厉害的,不闹腾,孩子还不健壮呢!”明月回复了些精神,恨恨地咒骂了一句:“往后,谁他妈想要孩子谁自个儿生,那才是本事!”骂完了抬眼看着香柚愣愣吃惊的样子,益发气愤,破口就骂:“看什么?睁着一双猪眼睛看什么??你是不是也想有这个本事?”

香柚莫名其妙地挨了这一下臭骂,心里自然不痛快,只是想着方麦叮咛过的话语,便忍了下来,反正素日也没少挨羞辱,就当做没听见罢了。何嫂不忍她这样被羞辱,二来也不愿明月再这般大动肝火,便故意吩咐香柚去厨房准备些点心过来。香柚得了这个机会出来,自然趁便就不再回去了,省得再受羞辱。

到了10点左右的光景,医生过来给明月做了检查,便到花厅与元老太太说话:“没什么的,不过是心浮气躁些而已。孕妇常有这样那样的不舒服,都是正常的妊娠反应。多开解开解,让她做些愉悦身心的事情,自然就好了。”元老太太点头附和,“我料想也不过如此,年轻人嘛,没见识过什么艰难,一点点困难就叫嚷得惊天动地的。娇气!”医生呼噜地喝了一大口热茶,“这天冷,不好在外多走动,孕妇难免气闷些,多让她做些有意思的事情,消解消解她这种孕期紧张,对孩子也有益。”元老太太用舌头顶着上颚,想了想,又跟医生商量了好些事情,才叫香柚来送医生出去。

香柚趁着送医生的机会,悄悄询问医生忆潇湘身体情况。“忆先生的身体调养得很好啊,前两天我过来的时候,看过他的伤,已经没什么了,就这么养着就行了。只是,”医生略有些犹豫。香柚最怕见他这般含糊其辞的了,立刻追问:“只是什么?”医生看看香柚,微微一笑,那嘴巴角就有点往下撇,“说了你也不懂。”抬腿要走却被着急的香柚无礼地拦阻,“你倒是说呀,你不说我怎么懂?”医生的笑容一丝不减反倒更深了些,“我只能跟当家的说,对不住了。”这一下,香柚知道他那笑是什么意思了,立即丧了气,闪避到一边去。

怏怏地看着医生走后,香柚把大门仔细地关好,经过老王的房门口时,停下脚步来认真地听了好一会儿,确认真的没有电话声响才离开。刚回到厨房,老张就催着她去问明月,“你去探问探问,看她中午想吃点什么东西,我也好有个方向,要不然准备了满满一桌,却动不上三样,看把她瘦成什么形状了。”

香柚不情不愿地挪到明月屋外,还没敲门呢,就听见里面传来砸碎东西的声音,吓得她不敢抬手,静悄悄地立在门外等待着。过了一会儿,突然门“哗啷”地拉开了,明月怒气冲冲地对着她劈头盖脸就骂:“好哇,原来是你这么个耳报神在这里!我说怎么又拉扯上那个老女人来教训我呢,就是有你这种老在人背后打小报告的!”一行说着一行上来就扯头发揪耳朵掐胳膊踢小腿,“我叫你张嘴说人,我叫你说!”慌得何嫂又要拦她又不敢十分用力,狼狈得很,“不能这样,不能这样,看闪着身子!”

香柚抬起胳膊来抵挡明月疯狂的厮打,委屈地分辨:“我又不是说你的坏话,不过是大家关心你,你多心干嘛?”何嫂一听就知道要不好,挤到两个人中间去,正面抱住明月,背面就推香柚走开,“还不回厨房去帮忙,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明月却已经像点着的爆仗,噼里啪啦地暴跳如雷起来,“我多心?你们长着坏心眼还怪我多心?”

这么一来二去地闹嚷,立刻惊动了元老太太。她带着方麦赶过来,威严地一喝:“做什么?”霎时间什么响动都停止了。她来回看了一轮明月和香柚,厉声对香柚喝道:“跟我来!”方麦上前使劲一扯香柚,扯得香柚一个趔趄。香柚的脾气也有些上来了,狠狠地甩开方麦的手,硬邦邦地说:“我自己会走!”声音虽然不高不尖,却像石头子一样,沉甸甸地砸在明月心头上,一时倒把她砸得有些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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