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节

送走白春桥的时候,已近晌午,下人询问忆潇湘什么时候用午饭,忆潇湘疲态尽显地撑着桌子说没什么胃口,要歇歇困不忙吃。香柚看他这个样子本来是要上来搀扶着的,可一直躲在不知什么地方的明月突然就凭空出现了,殷勤地半扶半挽着忆潇湘,温柔体贴地款款言语:“是乏了,人不是陀螺,怎么能老转不消停呢?”

忆潇湘微微抽开了点身体,温和地说:“你今天气色不错,昨晚上睡得好吧?”明月笑得愈发甜蜜,快乐的声音像扑扇的天鹅翅膀。一直到了正房门口,这扑腾都还没停下来,“他们总说呀,我这么反应激烈,肯定是个男孩。我妈说,她怀我哥哥的时候也是这样,倒是怀我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

元老太太在香柚的背后轻轻一顶,示意她过去扶着忆潇湘,自己微笑着拉开明月,“好了好了,做母亲的一说起孩子来,那话可真是一箩筐都不够装。咱们让少爷休息一下,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再陪着他吧。”看到不服气的明月还想插话,她紧接着便说:“还有,少爷,我跟您讨个话,什么时候我们打道回府呀?老爷为近日的事情正忧心忡忡呢。”忆潇湘扶着香柚的手,重重地点头,“父亲身体一向硬朗,这些日子竟然连连不适,可见忧心之重。我是该回去好好陪着他,开解开解的。明日一早,吃过早餐我就回去吧。只是,这段时间老王另有要务在身,不得在这里照管,便唯有让元阿姨你留下来代为照管些时日了。”

明月一听到这话,心里幸灾乐祸得开了花,马上接口:“有您来打理这里,我们真是放心极了。”元老太太瞅了她一眼,笑得和蔼可亲极了,“其实我也不放心就这么撒手不管,原先就想过是不是多留些日子的,现在正好,我就在这里陪着明月吧,有我陪着,您放心地撒手。”明月被她笑得心里发毛,眼睛闪闪缩缩地躲避开来。

到了第二日,忆潇湘要走时,明月不舍地凝视着他,一条手绢捏得都薄了,只是反复叨念:“什么时候您得了空闲可要来呀。我怕。”忆潇湘笑着宽慰了她几句得了空闲就会来,别害怕什么的,就扬长而去了。留下明月眼泪汪汪的站在门口,一面不住手地理着被寒风吹乱的额发,一面用手绢揉着眼窝。

元老太太用鼻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是怎么说的?孕妇怎么能老掉水珠子的?也不忌讳着点。到底是驼着孩子的人,怎么老这么愁眉苦脸的?就不怕孩子生下来也长了一副不讨喜的苦样子吗?”说得明月的眼泪顿时全关上了。一时又拿话来哄劝她,“你别瞎操心,自有安排的。为着你现在还不满三个月,挪不得窝,所以还在这里委屈着,等过了这个月,你就可以换个地方住了。少爷呀,早就让我通知他们收拾好了另一处地方,就在城里,保准你满意。”

这下子明月终于破涕为笑,心满意足地跟着何嫂回屋里暖和去了。

元老太太冷冷地注视着明月的身影消失后,才对方麦下令:“让他们所有人分批到花厅来,我要看看人。”

此时在玉茗堂做活的人多达20人,元老太太一一看完也花了20分钟。所有人都在花厅外面垂手低头站着,屏声敛气地等待着指示。即使寒冷的风钻到鼻子里痒痒地,也没有人敢打个喷嚏或者哆嗦。

方麦伺候元老太太喝完红枣姜茶后,退到正跟前来安静等着她发话。元老太太不紧不慢地闭了眼睛养养神才悠悠地说:“何嫂是不动的。老张嘛,也不必动了。只是老张家的得挪个地,让香柚给老张打下手吧。另外还留下胜利,这屋里屋外没个男人帮忙是不行的。胜利既然留下了,胜利家的也跟着留下吧。”方麦等了一会儿,才小心探问:“山下的养殖场缺了人手,该谁去呢?”元老太太闭着眼睛轻轻前仰后合,“原来是谁在那里?”“老蓝、香柚。”

元老太太微微睁开一线眼睛,斜了她一眼,“让时红去吧,养殖场没个女人干活不精细。”顿了一顿,“其余人还回那边去吧,让那边安排一下。”方麦连连答应:“没有您在那边家坐镇,那边恐怕得天天往这里打电话请示了。可别累着您了。”元老太太矜持地微微一笑,“去办事吧,贫嘴。”

方麦站在花厅门口说:“都听见刚才的安排了吧?各自收拾收拾,该上路的上路,该干活的干活。”老张媳妇着急地挤上前,“方大姐,您让我进去和元,和表姑妈说句话吧。”方麦一瞪眼,“没听见安排吗?”“我想和我家男人在一块,您给说说情吧。我记着您的好儿。”老张媳妇讨好乞怜地看着方麦。

元老太太在里面轻轻咳嗽了一下,方麦会意地在老张媳妇的手掌上用劲一捏,“少说废话,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老张媳妇愣了一下,一时有些懵懂,傻傻地张嘴看着方麦。方麦没好气地推了她一下,“还不赶紧点?”

香柚不明就里,看着老张媳妇可怜,便壮着胆子说:“要不我还去养殖场干活吧,让张嫂在这里吧。她更懂张哥的脾性。”老张媳妇还有些发愣,手心里又是一痛,原来方麦又暗地里拧了她一下。

这下子老张媳妇醒悟过来了,赶忙拒绝,“行了,妹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得了。你就老实给张哥打下手吧。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说着赶紧走了。香柚好人没做成,脸上有些讪讪地,看见方麦正瞪着她,慌忙缩下脑袋去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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