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好不容易,道公唱累了,歇了法器。香柚赶紧出来喘口气,顺便让老张媳妇给道公拿吃喝的。

场院里生着一堆熊熊烈火,烘得旁边的雪气都避让三舍。忆潇湘、吴老板等六人傍火而坐,有的闭目养神,似睡非睡,但凡有什么动静都大睁开眼睛来审视;有的目光呆滞,定定地瞧着烧得正旺的大火,好像灵魂出窍一般,什么动静都提不起兴趣。忆潇湘就是这后一种情状。

香柚虽然不大想看见忆潇湘,可现在既然看见了,她就没办法不注意到他的脸色比两个月前要苍白得多,像条瘫在岸上无力挣扎的小鱼,嘴巴连翕张的力气都没有了似的。她在屋里喝着热水,左思右想还是忍不住偷偷问盘在床上的老蓝,“叔,他们要干嘛?为啥不进屋里坐?”老蓝疲惫地搓了搓脸,“天晓得呀!这都是什么事哟!你别问我了,我脑壳疼。”

这时,大铁门哗啦开了。蓝太平和四个人一起,把一个绑得结结实实,浑身泥水血浆的男人搡了进来。那个男人粗横的脸上殊无惧色,也不反抗,任由蓝太平他们把他死死地按着,要他跪他就跪,要他抬头就抬头。

忆潇湘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男人身上,但是都不做声,就这么对视着,像看着一条被逮着的残暴肥壮的狼,盘算着该如何剥皮。过了半晌,忆潇湘才冷淡地下命令:“你,还有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把门关紧。”他指的人中一个是蓝太平,另一个是一直贴身跟着他的保镖。其余人听到指令,赶紧行动。

当香柚跟着大家走到铁门边时,突然,忆潇湘开口:“香柚,你过来。”香柚迟疑地转过头,有些不知所措,有些不情不愿,可是,她其实只是站了一下,便乖乖地还是走到屋里,给忆潇湘端来一碗热水。

忆潇湘就着香柚的手喝了两口热水,微微闭了闭眼睛,才悠悠地对那个杀人凶手说:“说吧,有什么说什么。”那个粗横的男人面不改色地直着眼睛看他们,“今天的事情就是为了给诸位大哥捎个信,你要钱,我要命!”吴老板远远地呸了他一口,“你要命?你凭什么要我们的命?我现在就宰了你!”说着作势站起来,可是身子却有些发虚地摇晃着。忆潇湘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香柚,香柚赶忙过去扶住吴老板,这一扶顿时发现,吴老板的身子有些抖抖地,净冒汗。

那个粗横的男人翻了一双怪眼,也不顶嘴,跪在地上看着他们,嘴巴咧开来成一个诡异的笑。吴老板看着更加气得浑身发抖,一叠声地嚷嚷:“削了他,给我削了他!”一个门牙有点翘的男人立起身来,把吴老板按坐回椅子上,息事宁人地说:“得,咱们等会儿就削了他,爱怎么削就怎么削。可现在咱们先听听潇湘还有什么话要说。”

忆潇湘冷冷淡淡地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你的老大不是想要命,他还是想要钱。怎么谈?”六人中一个右手小指指甲特别长的男人,一边用那长指甲搔着下巴一边说:“潇湘,你不问问他,到底是什么人想要我们的命吗?还有,上次袭击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他们做的?”忆潇湘意兴阑珊地摆摆手,轻轻咳嗽了两声,“大家怕都心知肚明了吧,何须多此一举?”

那个粗横的男人收起怪笑,“忆老板到底是最明白的。不怕直说,上次袭击也是我们做的,伤了诸位,对不住了。不过,那次是为了老大们要出口恶气,下手多有波及,而这次是老大们要捎信,所以没有做大。”忆潇湘摆手示意其他人别轻举妄动,“说要紧的。”“老大们说了,若要事情了,当面搓麻将。输赢自有天,成败不怨人。”

门牙有点翘的男人紧跟着逼问了一句:“时间,地点?”“这个月22号,冬至日,重庆。”“重庆什么地方?”“只要你们来到重庆,自然会有消息到你们手上。”翘门牙的男人回头看了看其余人,“多少人去?”“你们只能去一个。”长指甲的男人倒吸了一口长气,“要是我们不愿意呢?”

粗横男人咧开嘴又是一个怪笑,闭了眼睛不再答话。忆潇湘瞧了瞧缄口不语的众人,斩钉截铁地慢慢说来:“到时我一定到。你回去吧。”粗横男人微微一愣,尔后毕恭毕敬地站起来给忆潇湘鞠了个躬。忆潇湘微微一笑,“你走之前,留个信物下来吧。”

粗横男人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跳,一扬脸,痛快地说:“拿刀来,不劳二位动手。”香柚身子一僵,这时才明白忆潇湘说什么。看着忆潇湘若无其事微笑的脸,香柚终于知道,她真的从未认识过忆潇湘。当耳朵里传来粗横男人忍痛的闷哼时,香柚觉得眼皮发重,黑沉沉的天幕向她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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