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从这刻起,该香柚的,她自己喝;轮到忆潇湘的,她都翻着倍替他喝。翻到十六杯时,香柚索性把酒瓶抄起,倒了满满一海碗,手起碗干。

明月和菲菲都愕然地微张了嘴,有些傻眼:这么个土包子憨丫头竟然也这么能喝?真是小瞧了她了。

倒是吴老板兴致高涨,啧啧称赞:“海量,海量!潇湘哥,你这里是真正的卧虎藏龙之地啊!小姑娘,来来来,咱们再喝一杯,是我敬你的!”

忆潇湘白着脸,皱着眉,耷拉下头,左右轻甩了几下,“老了老了,不能了!明月,给我倒杯热水来。”

吴老板怔怔地看着明月受宠若惊地飞过去,殷勤地围着忆潇湘团团转。

忆潇湘就着明月的手喝了几口热水,难受得直摇头,“实在支持不住了!老弟,你慢来;老王,你替我招呼好吴老板啊!”整个人都歪靠在明月丰腴的身上,手无力地揽着她柔软的腰肢,踉跄着脚回房间去了。

吴老板傻愣愣地举着酒杯,瞧瞧眼睛发直的香柚,瞧瞧冲着自己谄媚娇笑的菲菲,泄气地搁下酒杯,“我也累了,歇吧!”何嫂赶紧站起来,热情恭敬地说:“这边请,我来带路,房间都收拾妥当了。”

等到大摇大摆的吴老板和一扭一拧的菲菲走了,老张媳妇才迟疑地轻轻推了推坐得像根线香一样直的香柚,“你——还行不行的?”

没想到,香柚像被烧过的香,轻轻一弹便土崩瓦解,稀松烂软地散到桌子底下,把众人吓了一跳。

老王摇摇头,疼惜地感叹:“这个实心眼的笨丫头!你们收拾吧,我背她回去。”

喝醉酒的香柚睡得很老实,跟她醒着的时候一样,绝不给人添乱。只是,香柚自己醒过来时,诧异地摸到自己脸颊上都是泪水,却想不起自己到底做了个什么样的梦,惆怅地在床上盘坐了良久。

香柚坐了这一阵子,觉得肚子饿得出奇,就把惆怅抛开,收拾好自己,赶紧奔厨房找吃的。走到中庭,却恰巧遇到乱着头发,裹着忆潇湘常穿的驼灰羊绒开衫的明月。

明月一见到她便翘起下巴,冷淡地命令,“正屋里的饮水器出故障了,你去打点热水送来,要滚烫的,快点!”

香柚失神地看着她缩了肩膀,推开正房那雕着一对仙鹤的门,一闪,就进去了。门上那对栩栩如生的仙鹤傲慢地翻着白眼,全没有了平日里她进去打扫收拾时拼命摆荡身子的殷勤。刚才被抛开的惆怅忽然席卷回来,而且,好像比刚才还杀伤强劲。

可是,她记得自己该做什么,老实、麻利地去打好开水,只是拎到门口却踌躇了,正好见到何嫂过来,忙塞给何嫂,自己撒腿就跑开去。

开水是何嫂送进屋的。屋里安静极了,只有轻微均匀的呼吸。何嫂蹑手蹑脚地进去,轻轻地搁下水瓶,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报了一句,“开水来了!”

隔着厚实的黄杨木泥银凤凰暖屏风,忆潇湘懒洋洋地吩咐:“早餐分开准备,我要清粥和几个小菜;老吴肯定是要西式的,叫小程他们送过来吧,老张做得没有葛北斋的好。”

何嫂一面答应着,一面尴尬地低着眼,不敢看只着了半透明海棠红真丝睡裙便出来斟水的明月,免得被那肉光致致的春色臊了脸。好不容易吩咐完了,刚想退下,却又被唤住,“香柚呢,醒了吗,头痛吗?”

“我刚才见着她了,好好地,一点事都没有,行动像阵风一样。”

屏风后的忆潇湘发出了笑声,“唉!”接着便是衣料摩擦的声响,“去忙吧!”何嫂赶紧逃出房去,在门口不由摸摸自己的脸颊。

忆潇湘接过明月递来的水杯,痛快地喝了一大口,甩甩头,搓搓脸,掀开被子一跃下床,“你回你屋里去吧。”径直进了更衣洗漱间。

明月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地放下杯子,把搭在椅子背上的衣服齐整地穿上,看了一眼昨天夜里自己躺过如今还凌乱着一床被褥的月洞门罩黄花梨架子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扭头走了出去。

慢条斯理地洗漱完毕,忆潇湘拿过驼灰色的羊绒开衫,刚想穿,一股子不属于自己的味道冲进鼻孔,便皱了眉,把衣服随手扔在了地板上,另取了一件来穿。出门看看,却不见香柚勤恳的身影,纳闷地转悠了一圈,忍不住扬声高叫:“香柚!”才见香柚急忙从八仙影壁外边转入来,“忆先生,有什么事?”

忆潇湘有些狐疑地看看她微红的脸,“你在外面忙什么呢?”香柚脸蛋又是一红,“我只是帮忙拿早餐罢了,哦,我还没端进去呢,你们等等,就能吃了。”说完,一溜烟忙着跑进跑出了。

忆潇湘冷眼看看,不知怎地就信步走到影壁外。影壁外停了一辆冷藏车,是从葛北斋过来的。司机正在关冷藏车厢的门,见了他毕恭毕敬地叫他。忆潇湘也不答应,冷着脸打量了一下这个陌生的高挺帅气、结实欢快的小伙子,微微点点头就走了。刚走了两步,却见那个小伙子快步走到门口,对迎上来的香柚说:“我走了,再联系啊!”

香柚竟然甜甜地答应着他,还殷勤地说:“呐,你慢走啊!”忆潇湘听着老大不习惯,眉毛皱了皱,不过不说什么,静静地安然地踱回厅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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