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时间来到周刊采访当日,因为采访预计需要2小时左右的时间,再加上周刊派了一个小编制的采访团队过来,为了方便进行项目,我决定安排在图书室里进行采访,一来那里的采光很好,二方面是空间也够大,高挑的整片落地窗可以营造出温暖又知性的氛围。
令我意外的是,宋宇彬一听到我的想法,竟然同意,半句话也没多说。
他穿着一身浅棕色的英式猎装外套,里头搭配白色高领衫,深色牛仔裤外加皮靴,活像个从名牌服饰里走出来的男模特。或许是居家采访的缘故,他刻意不穿西装,脱去那一身冰冷倨傲的商业精英形象。
“怎么了?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我今天穿得很不恰当吗?”
“不,没有、没有。”我赶紧将目光投向别处,不敢再盯着自己的丈夫瞧。殊不知我的脸色已经让宋宇彬看尽眼底,他反而更挨近我,低声地说:“你今天穿得很美,衬托出集团夫人该有的形象。”
这段时间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赞美,禁不住地垂下目光不敢看他,无意识地抚了抚身上宝蓝色的长袖洋装,感觉自己的脸更热了些。
“都准备好了吗?”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呢。”
正当我感觉困窘,又觉得他靠得太近有点无处可躲的时候,老陈适时进来说周刊的人已经到了。
呼~~谢天谢地,他们来得正是时候。
一行人连着摄影器材浩浩荡荡地走进图书室,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目光始终黏在为首的叶小涵身上。看她亲切如常地和宋宇彬打招呼,协调摄影大哥的位置,受访者的位置等等细节,我居然没有办法将目光转移开来。
那种熟悉感就像浪潮般一波波涌上,明明我是那次在商场上才透过宋宇彬的介绍认识她的,但是感觉我就是认识她好久好久,就像个老朋友似的。
明明她是我婚姻里的小三,可是我却无法恨她,只有嫉妒,没有恨。这不科学啊~但是我真的无法对她产生出一丝丝的恨意。那种感觉就像我愿意将宋宇彬双手奉上,不争不抢。诡异的是,此时此刻,脑海里又开始响起前回那两个女孩的声音,叽叽喳喳。
那究竟是谁?她是谁?我又是谁?
等我回神的时候,才发现宋宇彬带着关切的表情,握住我的手臂轻轻摇晃着我,搞半天我才聚焦地看出来他正在喊我。
“宁宁,怎么了?你又出神了,还好吗?”
我甩一甩头,其图把脑海里的声音甩掉:“没事,我没事。”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我让他们把采访缓一缓好了。”
“不要,我没事,真的。我们赶快进行吧,没耽误了行程。”见他一脸不放心,我又加强了语气说:“宇彬,我没事,真的。”
他蹙了蹙眉头,倒也没有坚持下去。然后转身走向叶小涵,看样子是在跟对方沟通采访的事项。叶小涵听他说了些什么,便一脸担忧地望向我,随即又跟宋宇彬说了几句话,只见他点点头,采访便正式开始。
期间,并没有什么尖锐的问题,我带着微笑坐在宋宇彬的身旁,静静地看着他侃侃而谈,谈他的家庭生活,谈他在工作和家庭间的时间分配,也谈了些他的育儿观念。这是一个以家庭生活为主要角度的访谈,很少提及工作部分。我想这也是宋宇彬愿意接受这个专访的原因,毕竟他不想让社会大众太关注目前和政府合作的几个大项目上。
访谈进行的很顺利,几个问题我也回答得不错,至少从宋宇彬的眼里看到尽是笑意。他甚至伸手握了握我的手,不论是为了做效果,或是真心表现。
访问末了,叶小涵问道:“宋先生,访谈的最后,您个人有没有什么体己话要对太太说的?”
我愣了一下,有点诧异地望向他,只见他带着微笑的嘴角隐隐地牵动了下,却没有立刻回答。这一题,并没有在采访题纲里出现,显然是叶小涵临时加上去的,我看不出宋宇彬是否感到恼怒,若是有,他也掩饰的极好。倒是叶小涵的眼里,闪着某种光芒,说不出她是刻意的,还是无心。
对于一对即将在年底分道扬镳的夫妻,宋宇彬还能有什么体己话对我说呢?对于我们那些不堪的过往,他也说过最恨的人是我,尽管这些日子他对我的态度温和许多,但是别忘了家教深厚的男人,是不会轻易对女人口出恶言,更何况是朝夕相处的妻子呢。
宋宇彬的个性我太了解,他的和善只是礼貌,并非他的情意。我很清楚在这些方面的尺寸拿捏,他是非常拿手的。
正当我觉得他很可能会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宋宇彬低了嗓音目光却盯着叶小涵说:“我当然有体己话要对妻子说,请原谅,这些话我只对宁宁一个人说,恕不公开。”
叶小涵的脸色微微一变,大概是这个答案她也没想到吧,不懂她为什么要突然提出那样冒昧的问题来,莫非她是想借由宋宇彬的口,向我表达什么讯息吗?
“当然,抱歉,是我问的冒昧。”叶小涵很快地拾起专业态度,并且若无其事地伸出手向宋宇彬和我致谢。
原本宋宇彬打算亲自送他们走出去,结果突然来了通国际电话,把他拉进书房开会去了。
我代替他送客,途中叶小涵刻意找话题和我闲聊,我觉得她没有什么敌意,也就和她攀谈起来。走到了门口,她突然问道:“宋太太,你有姐妹吗?刚才的访谈里似乎没有提到你的家庭?”
“是吗?我倒是没有注意。没有,我是独生子。”然后我对她说起因为飞机事故导致我失忆的事,随后又立刻想到她是媒体记者,我不该透露这些私事,怕宇彬会不高兴。
“别担心,我保证不会说的。其实我会这样问,是因为我觉得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好姐妹。你们真的长得很像,好似双胞胎一样。”
接着,叶小涵的语气沉了许多,才说到她的好姐妹也是搭乘我那班飞机,只是,她当场身亡,没能逃过一劫。
某种沉默的悲伤隐隐地在我和她之间流动,我太理解那种失去至亲好友的感受,因为我也是曾经在鬼门关徘徊过。见到气氛突然沉闷了起来,叶小涵有点过意不去地笑笑。我发现这位小三还满讨人喜欢的,只是不知道她和宋宇彬的进展到底走到哪一步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叶小涵主动跟我说:“那天,你在商场遇见我和宋先生,我们……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关系,请你别介意。我恰巧遇到他,就赶紧把握机会跟他约访谈时间,你要知道,宋先生平时很低调,若不是我一再地使出缠功,恐怕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地答应接受这次采访。”
这些话,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一直以为就是因为她,宋宇彬才会坚持要和我离婚。
怎么,难道是我误会他们了?
她见我没说话,又怕我不相信似的,说:“真的,我发誓,我和宋先生之间没有关系。”
瞧她那副认真的模样,我不禁噗嗤一笑,这大概也能解释为什么我没有办法恨她抢了我的丈夫的缘故吧,因为事实并非如此。也可能我从前就知道,只是我忘了,但是潜意识记得。
出乎意料地,我和叶小涵居然挺谈得来,于是,她给了我名片,还在名片上写上她的私人电话,说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她。
等我回到图书室,老陈已经让人都整理好了,正巧宋宇彬也结束会议走了进来。我看着他,笑道:“怎么样?我今天表现得如何?”我像个讨糖吃的孩子,让他笑了。
“恩,是表现得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
“还是有点小紧张。”他带着取笑的口吻说道,我忍不住伸手捶了他一下。谁知道他没什么异样,倒是我的手捶在一堵结实的胸膛上,有点疼。
瞬间,他握住我的手,低声地问:“你难道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我想要挣脱,怕被佣人瞧见,他不放,笑容却是更深。
“叶小涵问我有什么体己话要对你说,你不好奇吗?”
轰地一声我被那“体己话”三个字给炸到,耳朵开始发热,一路延烧到脸颊。
“你、你……那你要对我说什么?”问完,却又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不论他说什么,似乎都很容易翻搅我的情绪。而我,最不需要的就是被他搞得天翻地覆。
“我想说的是,当我的女伴,下周末有场晚宴你要陪我出席。”
什么嘛~~害我还以为是什么咧~ 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失望了呢。
我迅速抽回自己的手,不理会他那带着恶作剧的笑脸。可恶,竟然被他给戏弄了,不给点颜色怎么行。
“那好,我也有件事要说,上次我提过给彤彤找新的心理医生的事,我已经预约好了,据说是在儿童创后心理重建方面很权威的医生,我希望你能陪我们一起去。”
“好,我会请秘书把时间空出来。”
出乎意料的干脆利落,连我预期的抗拒都没有,他……到底是怎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