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预警的,我像是肚子上挨了重重一拳,把我原本的乐观希望给击个粉碎,当人与人之间缺乏互信的基础时,再多的唇舌都是浪费。
我当然懂这个道理,只是当理论换成现实状况时,没料到那阵心痛确实紧紧揪住我的心,刺痛着我的眼。感觉自己的情绪起了大的伏动,我咬着下唇,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发脾气,争吵是无法沟通下去。
“不管我以前做过什么,现在我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帮助彤彤,所以,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会去找更专业的医疗资源来治疗她。”
听我如此坚决地说道,宋宇彬的脸色更为阴沉,他眯起了双眼靠向我,居高临下语气僵硬地说:“在宋家,还轮不到你来威胁我。”
我和他的距离在那瞬间拉近了,不知为何,感觉到热能伴着他身上的古龙水香气传来,令我有点分心。
“为了彤彤,别说是威胁你,就是和整个宋家抗争,我也在所不惜。”说着说着我忍不住插起腰来,像极了一只保护小鸡的凶恶母鸡。
宋宇彬看我不惜拼搏的模样,顿时脸色松了松,嘴角甚至隐隐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捏了捏鼻梁,仿佛在做最后的妥协。
“随便你。只要你答应我不闹上媒体。”
媒体?我替孩子找医生和媒体有什么关联?
“我最近正在进行一个案子,时机敏感,容不下任何的差错,或丑闻发生。”宋宇彬顿了顿接着又说,“前一阵子你们刚出事那时,我天天在办公楼底下被媒体围堵,现在好不容易风平浪静了些,别再横生枝节。”
虽然我很想问他,究竟是做什么大事业的,可是碍于我应该记得去完全忘记的窘境,不想再让自己出糗决定保持沉默,反正,大宅里人多,我自然可以问出个所以然来。
至少,他愿意退让了。
望着宋宇彬离开的背影,我总算松了口气内心稍稍激动,这并不容易,要一个对我已经失去信任的人重新学会相信我。
可惜的是,从前的我并不懂得“信任”这二字的重量,否则我不会任由夫妻关系走到今天这般地步。
我带着书本回房间里,不知不觉大半个下午就这么溜过,时间来到晚餐时刻,我来到餐厅,警觉地看着已经入座的家人们,包括出院至今未曾见面的宋宇文夫妻俩。
有了前回的经验,这次我乖乖地低眉垂目快步地走到自己的座位,而宋宇彬依旧不见人影。
在精致的开胃菜之后,佣人们陆续端上主菜,不知道是刻意安排还是过往的习惯使然,轮到我的竟然是一盘只有3分熟度带着鲜红肉色的羔羊腿排,见到那肉粉红中夹着鲜血,猩红色的汁液不动声色地从白色磁盘里缓慢地扩散开来。
血、全是血!
见了血的我顿时感到呼吸急促,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回想起事故现场那片狼藉惨状——散落四处的尸块、不全的四肢,半截的身体垂挂在椅背不断地淌着血,猩红的血浸红了座椅和通道……触目所见全是血!
我甚至还闻到那股黏腻恶心的血腥味!
我的胃口尽失,浑身发冷,忍不住地抱着腹部干呕起来。
不雅的动作立即引起了同桌其他人的反应,尤其是婆婆,索性蹙起眉头嫌恶地说:“这是怎么了?要吐也不到洗手间去吐,在桌上多不卫生!”
“抱歉。”我狼狈地道歉,拼命想压下不断涌起的胃酸,只好迅速端杯喝下眼前的水,虚软无力地说:“我、我不太习惯吃这么生的肉……”
突然间,我听见有人深吸了口气,仿佛我刚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不吃就别吃了。”婆婆冷冷地说道,然后对佣人打个手势让人收走我的主菜。
没了主菜,我只能吃点法国面包配水将就着,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人享用美味的晚餐。这是婆婆变相的羞辱,唤人收走我的主菜,竟然没让人询问我是否更换别的主菜,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当我是不存在的空气。
难道,从前也是这样吗?只要我开口表达异议,就会惹来不少“关爱的”眼光。
表面上状似关怀,实则是面具后的异样眼光,不断地刺向我。
这顿饭突然变得难以下咽,忽地让我再也坐不住,只好推托身体不舒服便起身告退,再也无暇去理会公公婆婆他们会怎么想。
婆婆还是一贯波澜不惊的语调,缓缓地对老陈说:“老陈,以后宁宁的晚餐,都在房间里用吧,省得她出来影响大家的食欲。我看那张脸还没好全,还是让她在房里待着。”
老陈恭敬地回应,却神色不安地瞥了我一眼。
回到房里,刚才所受的屈辱尚未全数散去,我坐在床沿,泪雾不争气地泛起,抬手压了压眼角,不想泪水泛滥。
这下,我连晚餐都没得吃。
整座宋家大宅像极了一座华美的牢笼,将我困得死死的,无处可逃。到最后,我还是只能乖乖地回到房间里待着。一连串身心上的疲累击溃了我,我决定走进浴室冲澡,早点上床休息。
踏进浴室,卸除身上的衣物,我在花洒下和沐浴精的香氛里,痛快地将不愉快的情绪一点一点冲散。热水蒸气很快地充满在淋浴隔间内,透明玻璃上布满不透明的雾气,将我笼罩在某种温暖的安全范围里。
冲完澡,关上花洒,好不容易才觉得情绪终于舒缓了些。
当我一手推开淋浴间的玻璃门时,抬眼一看,忍不住惊呼出声,呼吸顿时被掐住。
我的小叔,宋宇文,正倚着浴室门口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