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玉闻言也颦起了眉。
“那你可当真拿了膳房的东西?”
连枝急忙摇头,泪水在眼眶打转:“奴婢从未拿过侯府的一件东西,否则定叫奴婢一家人不得好死!”
姜晚玉又道:“你口中的可是膳房的总管事?”
连枝恨声道:“正是。”
“丁管事素来在府中作威作福,平日里揩了不少油水不说,还动辄就对丫鬟动手动脚……”
她气得捂住脸又哭出声:“方才奴婢在这里哭着,都想着要么自毁了容貌算了!”
姜晚玉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裳浆洗得有些发白,头上只有一朵再普通不过的素色绢花,姣好的脸上却布满了泪水。
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很可能是家中长女。
如今母亲重病,家里的担子都在她身上。
却偏偏遇着了这样的事。
姜晚玉抿了抿唇,心里也想拉她一把。
她摸了摸身上,又拔下发髻上的莲瓣簪。
“我这有二两银子,还有这根簪也能当些银钱,你先拿去寻个信得过的人叫她去给你母亲请个大夫。”
治病最要紧,万不能耽搁。
连枝一愣,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忙推辞道:“这不行!您是主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
她只是心里绝望,想找个清净地方好好哭一场。
没想过会有这样的造化。
姜晚玉却很坚持:“你先收着,若是你往后得了月银再还我也不迟,只是丁管事的事……”
“连枝,我也是刚到侯府不久,丁管事的事实在棘手,但你也不可做出自毁容貌的傻事。”
若是在伯府,她解救一个丫鬟定然容易。
可这里是平宁侯府。
连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更别提膳房总管事这样大的位子,极有可能是侯府老太太或者是姜月娥的人。
姜晚玉露出苦笑,转瞬又坚定道:“不过我可以指点你一条路。”
连枝看她的眼神早就如看活菩萨似的,忙不迭道:“您尽管说!”
姜晚玉认真道:“以你的处境,最好还是让主人家为你做主。”
“只是不知丁管事是谁的人,我也不想你贸然去冒险,反倒是府中世子身边的人你可以一试。”
以她对姜月娥的了解,若膳房管事是她的人,她根本不会管一个丫鬟的死活。
侯府老太君她眼下也不甚了解。
反倒是陆慎。
姜晚玉对他虽算不上了解,但凭着这几次他对自己说的话,陆慎至少应是极为公正且见不得腌臜阴私之人。
男人么,应当也是见不惯欺凌婢女一流的下人的。
连枝面色有几分犹豫,最后还是咬牙应承了下来。
依照她在府中这段时日,世子夫人瞧着的确不大面善。
而世子爷名声在外,只是她往常碰见都有些怕他。
或许可以一试。
“多谢姨娘!往后若有机会奴婢定要报您的大恩大德!”
连枝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响,姜晚玉还从未受过如此大礼,忙哭笑不得的唤她起来。
见她走时总算放下了自毁容貌或轻生的心思,姜晚玉松了口气,又拐过一条小径便回了绛云轩。
这世道女子想要活着,总归是有几分不易。
譬如她,譬如连枝。
只是她的情况比起连枝,到底还是好了太多。
姜晚玉不是怨天尤人的人。
没能从姜夫人肚子里爬出来做成嫡女,这就是她的命。
但她可以选择自己的活法。
即便是三年前姜老太太让她去庄子上思过,她也是既来之则安之。
能够远离伯府那一大帮子乌烟瘴气的人,即便生活拮据了些,可她带着瑞珠彩环也总有营生的手段。
谁知兜兜转转还是又被姜月娥拿捏在了手里。
今晚的一番敲打言犹在耳,想到嫡姐提起陆慎时有几分扭曲的脸,姜晚玉越发笃定他们二人之间并没有那般夫妻情深。
檐下的念春见到她回来当即阴阳怪气。
“奴婢同世子夫人又说了几句话都回来了,怎玉姨娘回来得这么晚?”
姜晚玉淡淡扫她一眼:“只是在花园里走了走。”
“怎么,念春姐姐这是怕我丢了不好交差?”
念春脸色微变,大有深意道:“那哪儿能啊,您是主子我是奴婢,奴婢只是担心您罢了。”
姜晚玉扯了扯春,兀自入了内间。
过两日就是纳妾的日子,绛云轩也被添置了不少东西。
姜晚玉无心去看,只解下自己的荷包数了数碎银。
这一细数,当即涌起两分窘迫。
原以为还有八九两银子,却没想到只剩五两多碎银了。
不过她也并不后悔方才给了连枝。
只是忽然想起她若是成了陆慎的妾室,往后或许少不了要用银子打点行事。
还真是步步艰难。
姜晚玉正叹息,忽然有一声极轻的脆响,是一枚碧玉佩掉了出来。
她一怔。
这是……
数月前她在庄子上及笄那日,宋览赠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