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
阮梨记得,她当时身上那边灰色纯棉定制的连体裙,是从孤儿院被选中后霍家统一定做的,数百个孩子都一样,按选中的顺序标上了数字,她是229。
那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崭新的带着漂白剂的气息,尺码合身,不是宽窄的腰身要用鞋带勒住才不会滑落,也不是长的要挽起来才不会像唱戏的袖子。
而是完整属于她崭新的衣服。
她脱颖而出,得到奖励才能参观宅子。
踏入霍家大门的那一瞬,抬眸看到从楼梯上缓缓走下的霍时青时,突然一切黯然失色。
矜贵的小少爷穿着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的衬衫,系着领结。
一张精致漂亮的脸上都是倨傲,居高临下的望着阮梨。
他那个眼神阮梨一辈子都难忘。
像是打量商品,似乎连嫌恶都不吝惜,只有冷漠和度量。
彼时她刚六岁,霍时青九岁岁,作为被霍司权从小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看不上任何人,自然也看不上她。
他看着穿着阮梨,扭头去问霍司权说:“爷爷,就是这些人?”
“我未来的媳妇,就是她这样的?”
“又脏,又瘦,像只老鼠。这样的人,别把脏病带进来了。”
因为他的一句话,阮梨清楚的记得自己被十几个佣人塞进洗漱间。
被剪碎了身上的衣服。
那件,她快乐满足,还不到半个小时的衣服,被剪碎,扔进垃圾桶。
等洗漱干净,她被允许的,恩赐的那宝贝的两个小时参观时间也到了。
她重新被送回地下室。
穿着崭新的,却不合身的睡裙,睁着眼听着黑夜里其他孩子的啜泣,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瑟瑟发抖,一夜未眠。
好脏。
像老鼠。
就是她在霍时青眼里,在其他霍家人眼里的形象。
黑夜越来越浓,过往和现实交织,生理期的热流涌出,阮梨骤然睁大了眼睛。
她几乎是从床上跳下来的。
受惊的小兽一般狼狈的下了床。
一点鲜红落在床单上,极其刺眼。
“对不起,对不起……”
阮梨语无伦次的道歉,伸手就要揭开床单,却被握住了手。
黑暗里,男人目光沉重,整个人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高大的背影居高临下,和梦里几乎一模一样。。
阮梨拧紧了眉,张开张嘴,“我……”
有什么东西从小腹上掉了下去,滑到她两腿中间。
是个热水袋。
热水袋已经只剩余温,阮梨转头,看到床头柜上散发着热气的红糖水,怔了好一会儿。
“阮小姐,你做噩梦了。”
台灯突然亮起,阮梨眯了眯眼才看清身边的人是野许。
野许拧着眉,手还在台灯按钮上,“我不放心你,那会你有点发热。”
他垂目看到阮梨光脚站在地上。
但阮梨已经看到他腰上的污渍,她几乎失控:“对不起,我……”
野许拉住她的手,把人禁锢在怀里,目光又一寸寸挪上,看到阮梨自责通红的眸子后眼瞳震动。
“脏了就洗洗,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