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毛笔扔进鱼缸，大片的墨汁染黑了缸底。
霍家老爷子霍司权盯着还未干透的毛笔字，抬手打断了阮梨的话头：“媒体那边公司已经处理好了。”
“我让老于给你约了医生，明天开始喝药调理身体备孕，过几天你排卵期我会想办法让霍时青回家，到时找人上门给你们办公证，婚礼等生了孩子后再补。”
“这些事本该你自己处理好，而不是躲起来。”
他顿了顿到底软和了口气：“不过这次就算了。就当我最后一次教你。”
三两句话就把外人等着看戏的乱局重新拨回棋盘，这是霍司权从商多年杀伐果断的风格。
阮梨挺直的脊背一寸寸塌下，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心彻底落定。
主动上前把粥放在桌上，目光不退不让看向桌子那侧的人。
“霍董，我和霍时青没可能了。”
“关于我和身边这个男人昨晚在酒店的照片，可能最多还有半个小时您就能看到报道。”
“一个逃婚，一个厮混男人，不想未来一周霍家股市大跌，现在宣布我和霍时青各有所爱，以后兄妹或是上下级相称还来得及。”
屋里骤然安静。
哐当一声。
桌上的清朝官窑砚台朝着阮梨的头飞来。
阮梨屏住气，习惯性闭上眼睛，扣紧掌心，默默等着身体的疼痛。
直到砚台四分五裂碎在地上，她还好好站在原地。
她睁开眼，野许高大的背影挡在面前，也把她牢牢护在身后，那件一开始看着有些可笑的毛衣淅淅沥沥滴着墨汁。
挽起的袖口下，原本修长紧实的小臂上被砸出一道半指长的口子。
心脏在胸腔剧烈跳动，这个砚台如果砸在她头上，恐怕这会她不仅会头破血流，还会毁容。
第一次有人保护，保护她的人却是花钱租来的。
阮梨开口，从未有过的艰涩语气：“你……”
“霍老先生，商业传奇，怎么还对小姑娘动手？”野许活动了下手臂，声音慵懒，“时代变了，你这些封建的家法还是趁早改了。霍家现在人丁稀疏，就这么一个把你的话当成圣旨的人还是收养的，万一她也被你伤透心离开，谁给你养老送终？现在重新培养恐怕来不及了吧。”
“还是说你嫌以前的教训不够？又觉得自己威严能屹立不倒？”
野许面部的轮廓在书房昏暗的光线下就像隔着雾，但话里字字带刺，句句带血。
阮梨心里一惊。
霍家发家并不算干净，早年谈生意谈到头破血流是家常便饭，霍家内部管理更是出了名的苛刻严格，到了霍司权这代更是坚持家法管家。
三儿一女，一个腿被他打断后弃商从医出国海外，一个被他逼死丈夫，连发一个月的报纸宣布和霍家断绝关系从此再没回来过，唯一一个是霍时青的爸爸，也因为压力过大，在霍时青六岁时病逝。
这些事哪怕过去这么多年，记得的人依旧不少，但没人敢触霉头提起。
还是在霍司权面前提起。
野许很有可能因为这一句话把霍家得罪死，被赶尽杀绝。
他疯了。
阮梨喉咙微滚，还没想好如何替他圆回话，二十多年的习惯，嘴巴已经下意识开口：“霍董，他不懂规矩乱说话的。”
霍司权沉着脸，突然冷哼一声，唇角放松大笑起来。
“我做过的事从不否认也不后悔。你选的人还算有点胆识，别人不敢说，他敢说，还算有用。”
身侧男人很轻的一声嗤笑。
阮梨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野许随手甩掉手上的血，回头冲她弯了唇角，又恢复成酒店里那股混不吝的味。
唇瓣无声蠕动，吐出几个字。
超常发挥，得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