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重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就这么,防着我?”
时渺被他看得心慌意乱,硬着头皮道:“我只是……只是不习惯!”
良久,谢知妄忽然扯了扯嘴角,那笑容竟有几分慵懒和势在必得:“可以。”
“什么?”时渺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可以。”
谢知妄伸手轻轻帮她撩了撩耳旁垂落的碎发。
“宅邸、聘礼、约法三章,我都依你。我会等你,等你想起来,或者……等你重新爱上我。”
时渺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丝荒谬的念头划过脑海。
难道他们以前,真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纠葛?
不,不可能!她立刻否定。
这一定是谢知妄的攻心之计!
他就是想让她混乱,让她自我怀疑,从而露出破绽!
绝不能上当!
时渺避开他迫人的视线,低下头,小声道。
“既然……既然你都答应,那、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先稳住他!反正婚期未定,一切还有转圜余地。
而且至少明面上,谢知妄是站在她这边的,或许能成为她暂时的护身符?
至于失忆的戏码,必须继续演下去!
见她服软,谢知妄眼底的探究稍敛。
他转向面色铁青的张氏,彬彬有礼道:“伯母,既然渺渺已无异议,那这聘礼……”
靖安侯府的聘书是真的,聘礼也抬进来了,众目睽睽之下,时渺这个当事人最后又松了口,再想推拒,已是骑虎难下。
张氏看看一脸无辜的时渺,又看看态度强硬的谢知妄,硬邦邦地道。
“既然大公子诚意拳拳,那、那便先收下吧。”
她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而柳依依看着时渺那张故作天真的脸,恨意如野草般疯长。
凭什么!凭什么好事都让她占尽了!
聘礼之事暂且落定,谢知妄并未久留,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告辞离去。
他一走,厅内气氛顿时一松。
张氏狠狠瞪了时渺一眼,斥道:“回去好好待在你的采跃居,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再出门惹是生非!”
说完,便扶着额头,被柳依依搀着离开了。
时渺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眸色沉静。
她回到熟悉的采跃居,院中陈设依旧,刀枪剑戟都已被张氏命人收走,显得空荡了不少。
她屏退下人,独自坐在窗边,望着庭中落叶,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自醒来后的一幕幕。
谢知章的冷漠,母亲的偏心,柳依依的伪善,还有……谢知妄那令人捉摸不透的态度。
他为何执意要娶她?因为那个荒谬的未婚夫借口?还是另有所图?
以及,那个预知梦……那般真实,那般惨烈,真的只是巧合吗?
正沉思间,窗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时渺眼神一凛,下意识地闪身到窗边,动作敏捷,哪还有半分方才在厅中的娇弱模样。
然而窗外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是她听错了?还是……
时渺缓缓关紧窗户,背靠着墙壁,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将军府不太平,而谢知妄的试探,绝不会就此停止。
“必须更小心才行……”她喃喃自语。
另一边,靖安侯府书房。
谢知妄负手立于窗前,听着身后心腹侍卫的汇报。
“主子,时小姐回府后便一直待在采跃居,未曾外出。镇北将军夫人似乎对她颇为不满,但并未多做为难。只是……属下离开时,似乎察觉到另一波人在暗中监视采跃居。”
谢知妄眸光一冷:“查。”
“是。”侍卫领命,又道,“主子,您今日为何那般顺着时小姐?她那些要求,分明是故意刁难。”
而且,主子何时与时小姐感情深厚、私定终身了?
他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
谢知妄转过身,烛光映照着他俊美侧脸,明暗不定。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脑海中浮现出时渺那双看似茫然,实则暗藏警惕和灵动的眼睛。
“刁难?”
他低笑一声,“她若真只是个失忆的、骄纵的千金小姐,提出那些要求倒也不足为奇。可她……”
可是他认识的那个,能和他打得不相上下的时渺啊。
即便她演技几乎毫无破绽,但某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骗不了人的。
比如她下意识防备的姿态,比如她偶尔流露出的锐利眼神。
她提出约法三章时,那强装镇定下的心虚,可不像是对一个“陌生”未婚夫的态度。
她在怕什么?怕他?还是怕……这桩婚事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