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好吧?她毕竟是我娘。”
“不好?那你还有多余的粮食给她吃吗?”
“当家的,不是我心狠,现在是个什么年景你也知道,去年收成本来就少,今年都快四月了还没有下过雨,眼看庄稼是种不下去了,家中粮食也见底了,你娘这病看着也治不好,多活几天也是浪费粮食。”
“你忍心看着我和两个儿子饿死吗?”
说着说着,这名妇人就哭了起来。
沉默了半晌,一个男人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道:“好了,别哭了,我照着你说的做就是。把绳子收起来吧,到时候在脖子上留下印子被老二发现就不好了。”
“那用什么?”
“你去看着两个孩子,剩下的交给我。”
随即就听到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娘,你也不要怪儿子。主要是这个年景不好,家中已经没有多少余粮了。反正你这病也治不好了,不如省几天的口粮给你两个大孙子。你就早些下去陪我爹吧,我们老张家会感激你的!”
顾雅闭着的眼睛都快翻到天灵盖了。
她不睁眼不是死了,是不愿意面对现实。
想她兢兢业业的伺候那个老登十来年,终于在他死后继承了他留下来的遗产,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呢,一场车祸就将她带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变成一个又穷又苦又极品的老太太。
那她前十年做低伏小是为了什么?为了继续吃苦吗?
她感觉到原身的好大儿正在缓慢的靠近她,但她不想睁开眼睛。
算命的说她是享福的命,不能吃一点苦,所以这样上顿都吃不饱,更何况下顿在哪里都不知道的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所以当原身的好儿子用枕头捂住她口鼻的时候,她没有睁眼,也没有挣扎。
顾雅什么都不怕,就是怕穷!
让她受穷过苦日子,不如让她直接死了算了。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重,但是比窒息先传来的事馊臭味。
那枕头的使用年限可能跟她的寿命也差不到哪里去,上面还有严重的汗味、馊味。
但是为了早点死,顾雅死命的忍受着。
枕头猛地压下来,严丝合缝捂住口鼻。鼻腔瞬间灌满灰尘与陈年汗味混合的臭味,喉咙无意识的发出细碎的“唔唔”声。
她不想挣扎,但手臂下意识的在黑暗中乱挥,身体被好大儿牢牢按住,后腰抵着床板的地方传来钝痛,对方的膝盖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细小的棉絮,胸口憋得发疼,眼前渐渐蒙上一层黑雾。
突然,她好像看到一双十分苍白和浑浊的眼睛。
她张了张嘴,听不到声音,但她明确的知道她在说什么:活下去!
活下去!
是姐姐在喊她。
是呀,她怎么忘了,自己的命不光是自己的,她答应过姐姐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要好好的活着。
她将手费力的伸到头顶,抽出头顶的簪子毫不犹豫的朝着原身的好大儿刺去。
“啊!”张大根吃痛松开了枕头。
顾雅连忙挥开枕头,大口大口的吸取着新鲜的空气,稍微好过一点后,她用力的将一旁的粗瓷碗丢向门口,弄出声响。“好你个张大根,你居然弑母!”
张大根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见没有将顾雅弄死还被她挣脱开了,一瞬间十分害怕,不知道如何反应。
而院中的所有人听到响声,连忙围了过来。李氏想要阻止都来不及,只能抓着自家小儿子的手臂在耳边说了几句。
也不管小儿子震惊的表情,抬脚也跟了上去。“哎呀,这是咋了?”
张来福跑得最快,见顾雅坐在床上,顿时喜极而涕。“娘,你终于醒了。我这就去给你请大夫过来看看!”说着他就要往外跑。
“慢着!”顾雅连忙出声叫住了张来福。“大夫就不必了,去把村长请来!”
张来福这才发现大哥和娘之间的气氛不对。
要是换成平时,大哥现在已经开始各种讨好母亲了,哪有他说话的份?可这次大哥就像根木头一样站在那里,还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难道刚才大哥做了什么惹娘生气的事情?
可是什么事情需要惊动村长呢?
难道是那件事?
“娘?”张来福故意十分为难。“大哥这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顾雅看着默不作声的张大根,在看看一脸不知所措的张来福,冷笑一声。“我叫你去你就去!难道你也想弑母不成?”
弑母?
张来福不可置信的盯着大哥。“大哥,你怎么能这样?他是我们的娘亲啊,爹死得早,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将我们拉扯长大的。这些你都忘记了?”
他的心砰砰砰的直跳,大哥的胆子居然这样大?居然想直接将娘杀了。这样就能节约下更多的口粮,让他们能挨到下雨。
可是,张来福虽然十分激动,但心中还是对顾雅有感情的。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顾雅一个人将他们兄妹四人拉扯长大真的不容易。他们这样做应该会被天打雷劈的吧?
可动手的又不是他,被天打雷劈的人自然也不是他了。
张大根张嘴想要辩解,他身旁的女子扯了扯他的衣服,笑着说道:“娘,瞧你说的,大根哪敢做这种事啊?就是看着你呼吸困难想要给你塞个枕头,一不小心摔倒起不来而来,这都是巧合。”
张大根连忙反应过来。“对对对,我就是不小心摔倒在娘身上而已,娘,你真的误会我了。”
他可不能背上弑母的罪名,不孝可是大罪,就算现在朝廷腐败,县令不作为,但村长和村里的族老可是有权利处置这样的大罪的。
更何况他家铁柱日后可是要参加科举当大官的,若是自己犯了这样的事铁柱的仕途可就断送了。
所以万万不能认!
顾雅看着他们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突然觉得活着也挺好的,自从嫁给那老登之后,很久没有遇到这样敢在她面前喳喳哇哇的人了。
她转头看向愣住的张来福。“你是耳朵聋了还是也打算跟你大哥学?我让你去找村长你听不见吗?”
张来福害怕他娘,但也不愿意他大哥被惩罚。“娘,大哥都说他不是故意的了。”
“呵,好呀好呀,我从牙缝中省吃俭用居然养出了两个白眼狼。不去是吧?那我自己去!”顾雅说着就要起身。
但原身的身体十分的虚弱,刚才为了活下来已经用尽了大部分力气,现在能坐着都靠她的毅力在撑着,想要下床行走真的是无法做到。
见她滚在地上,张来福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来。“娘,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你好好躺着,我让秀娥走一趟。”
他看了一眼站得远远的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瑟缩了一下,这才出门。
张大根见二弟妹出门去找村长,有些着急。想要上前阻止又被自家媳妇拉住。
这憨婆娘,这个时候还拉他做什么?等村长来了这老不死的一告状,他还不得被村长吊起来打死?
可李氏不管张大根如何挣扎,还是死死的拉住他的衣袖。
“娘,刚才真的是一场意外,大根也是爱母心切,被你这样误会可会伤害到他的心的。”
“现在年景不好,咱们这一大家子人也就只有大根和来福两个壮劳力,要是村长听信你的谎言将大根打死了,那咱们家这一大家子人可能都要跟着一起吊死。”
“娘,你不看在我和大根的面子上,也得看看你的两个大孙子的面子吧?铁柱日后还要考科举当大官呢。”
“铁柱,快来帮你爹求求情,让你奶奶不要再误会你爹了。”
被叫到名字的半大男孩连忙上前跪在顾雅的面前。“奶奶,我爹真的没有要害你的心思,你就不要再生气了。我们不能没有爹啊!”
“我明年就要下场考试了,没了爹谁给我挣盘缠?再说我爹若是因为这样的事死了,我也无法参加科举了,那你想要当老封君的愿望可就实现不了了!”
张来福的脸色也是一变,李氏说得对,大哥不能有事,不然今年的徭役又要他去。
不对,是在铁柱和铁蛋成年之前都只能他去了!
“娘,大哥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们谁都可能会对你不好,但大哥肯定不会。你忘了那年你不过是感染个风寒,大哥就着急的要背你去县城看大夫的事情了吗?”
李氏连忙点头。“是呀是呀,自那件事后谁人不说大根是个孝子啊。娘你现在出去说大根想要杀你,也没人相信的。”
顾雅没有说话,只是冷着脸玩味的看着这一大家子苦口婆心的道德绑架她。
张来福说得这件事顾雅也从原身的记忆中找出来了。
但外人不知道的是,当时张大根并不是想要带她去县城找大夫,而是要将他背到山上丢掉自生自灭。因为他不愿意花钱给娘治病,家里的钱财必须留着给他儿子读书。
但还没出村就被村里人看到了,张大根自然不敢说是背老娘去丢,所以就扯了这样一个谎话。
谁知这谎话让张大根一跃成了石头村的孝子。
这个名头给他带来了一些便利,但也带来一些桎梏。
他再也不敢将原身背去丢掉了。甚至不敢忤逆原身的意思,生怕背村里人发现他不是一个孝子。
但原身也是一个傻的,心中全然不怪张大根,还一心一意为他着想,宁愿不吃东西将自己饿死,也要节约出给大孙子去参加科举的费用。
有意思,这生活还挺有挑战性的。
她决定暂时不死了,先把这一家子人玩死了她再死!
【嗨,又和大家见面啦,新书请多多支持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