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抬手虚扶。
“起来。”
她的声音很平淡,没有半分激动,也没有君主临幸般的客套。
方天却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动听的号令,动作麻利地站起身,恭敬地垂手立在一旁,活像个最忠心的老管家,半点看不出刚才那副精明掌柜的模样。
忠叔站在一旁,腰杆挺得笔直,看着自家小姐这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架势,老眼里全是自豪。
“少主,您一路辛苦。”方天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风字部潜伏济州十年,总算……总算等到您了。”
沈清辞走到那巨大的沙盘前,手指轻轻拂过上面代表着城池关隘的小旗。
“祖母的安排,我都知道了。”她没有回头,“现在,我缺人,缺钱,缺一个能不被任何人发现的身份。”
“人,风字部上下三百弟兄,皆可为少主效死!”方天拳头一握,掷地有声,“身份,属下也早已备好,只等少主点头。至于钱……”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又迅速转为坚定。
“济州城的钱袋子,不在我这儿。不过,他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密室另一侧的一面石壁忽然传来轻微的机括转动声。
石壁缓缓移开,露出一条新的通道,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挂着和气生财的標準笑容。
来人一身锦衣华服,手指上戴着好几个亮闪闪的金戒指,肚子挺得老高,活脱脱一个刚从酒席上下来的富家翁。
可他那双小眼睛里,却藏着鹰隼一样的锐利光芒,一进门就死死锁定了沈清辞。
“方统领,这位就是……”胖商人笑呵呵地开口,对着方天拱了拱手,目光却没离开过沈清辞。
“钱老板,休得无礼!”方天脸色一沉,“这位便是老主人的嫡亲血脉,我等的新主,少主!”
那被称为钱老板的胖子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却只是对着沈清辞微微躬身,客气道:“在下钱万金,见过公子。只是此事干系重大,牵连着咱们上千颗脑袋,老奴斗胆,不得不慎之又慎。”
他嘴上说着“老奴”,身子却站得笔直,没有半点要下跪的意思。
方天还想说什么,沈清辞却抬手制止了他。
她转过身,打量着这个叫钱万金的胖子。
“你想怎么慎重?”
钱万金嘿嘿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来,里面并排躺着三件东西:一支成色极佳的玉簪,一个雕工精细的翡翠手镯,还有一枚小巧的象牙印章。
“老奴这里,收藏着几件老夫人当年用过的旧物。还请少主过目,辨个真伪。”
忠叔的眉头皱了起来。
沈清辞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嘲弄。
她甚至没走近,只是远远瞥了一眼。
“全是假的。”
钱万金脸上的肥肉抖了一下,小眼睛里精光一闪:“少主何出此言?”
“祖母那支玉簪,是当年祖父在边关用一块最普通的青玉亲手磨的,簪头刻的是一只兔子,因为我属兔。她老人家嫌玉料不好看,戴了两年就赏给了身边的吴妈妈。”沈清辞的声音不疾不徐,“那个手镯,祖母嫌它叮当作响,妨碍她练武,早就熔了给我打了条金锁链。至于印章,祖母从不用象牙,她说,杀生之物,有伤天和。”
她每说一句,钱万金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一分。
当她说完最后一句,钱万金的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些事,全是只有沈家最核心的人才知道的秘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