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不由抬高了声音,“驱邪祟,走阴阳?”
我打量着张婆婆,“这不就跟你一样,成了神婆?”
虽然从前不信这些,但村里谁不知道张婆婆平日做的便是这些事。
张婆婆薄薄的嘴唇一撇,斜我一眼,“神婆怎么了,你还职业歧视?”
“……”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好歹是个大学生,我……”
她直起身,顺手把我也拉起来,“走,去我家说。”
忽然,外面传来几声犬吠,一束泛着金边的白光透过庙里的雕花窗斜射进来。
天,越来越亮了。
就在这一刻,那颗因昨夜之事而惊悸不定的心,竟莫名松了下来,强烈的倦意将我淹没。
我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张婆婆,我能不能先回家睡一觉?我实在太困了。”
“困也得先忍着!”张婆婆语气严厉,“事关九个孩子的性命,你不是也在意吗?先把正事解决了!”
可我眼皮重得如同灌了铅,意识迅速模糊。
“张婆婆,我真的……撑不住了……”
话未说完,我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我躺在张婆婆家那张小床上。
身上的红嫁衣被脱掉了,穿回了自己的秋衣秋裤。
视线前方,是一张宽大的供桌,长约两米,两侧各摆一把太师椅,椅旁还配着小几和精致的瓷杯。
供桌正中,端坐着一尊高一米的女神像。
女神头戴金冠、身着橘红袍服、身后垂着一条雪白狐尾。
我认得她。
是慈笙娘娘。
她是我们上善村后的青苓山的女山神。
传说,她原是一只名为胡慈笙的狐妖,因受百姓讨封而成仙,守护一方。
后来为救百姓于瘟疫,斩恶妖后化身神草投入山泉,牺牲了自己。
百姓感念其恩,为她建庙供奉,终聚其神魂,使她永驻青苓山。
小时候听这故事,只觉得比牛郎织女美好得多,是百姓与善妖的双向奔赴。
这神像泥塑得极为传神,眉眼神情栩栩如生,仿佛世上真有过这样的一个人。
但因不信神鬼之说,我并没深思是不是真的有神仙,我只是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能工巧匠,竟然有这样牛的雕刻本事。
结果,张婆婆说,为神塑像的人,在塑像时眼睛会用红布蒙起来,因为神会上身开启他们的天眼,让他们雕琢出自己的模样。
我当时在心里撇嘴。
张婆婆编的还挺严谨。
如今再看,我用力咽了口口水,心里满是敬畏。
甚至不知是不是我太害怕了,我总觉得这慈笙娘娘的眼睛,就像能看得见世间的一切似的,现在就好像在看着我笑。
我心底发毛,赶紧双手合十,低头念叨:“慈笙娘娘您吉祥。”
说完,我一哆嗦,拽过被子裹紧自己,下意识摩挲起腕上的红镯子。
刚才那一瞬,我好像真的看见神像的嘴角上扬了一下。
即便知道慈笙娘娘是善神,即便亲身经历了诡异之事,我一介凡人,适应起来也没那么快。
这间旧屋小窗,弥漫着木头与香火的气味,总让我觉得阴森。
待了片刻,心中愈发忐忑,我掀开被子想出去透口气。
刚下地,张婆婆就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块眼熟的牌位。
“醒了?”她看向我,“饿不饿?”
说话间,她走到供桌前,将牌位端正地摆在了慈笙娘娘神像面前。
我定睛去看。
“墨玄宸”三个字十分醒目。
是古庙里那座蛇仙的牌位!
我又咽了口口水,干巴巴道:“不饿。”
害怕的时候,哪还吃得下东西。
“不饿也去吃点,待会儿蛇仙大人的魂体上来,你才受得住,”张婆婆拿起香点燃,语气不容商量,“外面桌上给你备好了,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