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执川正暗中策划后手,而此时另一边,燕新婉则惴惴不安。
这两日宋执川没再来这小院找她麻烦,难得清净两日,理应高兴。
可她知道,宋执川看似温润端方,实际偏执,最是好面子,他不会就此罢休的。
他既已知道她的落脚处,势必还会再来。
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燕新婉看着煲里正在煎着的沸腾的药,娥眉微蹙,心中愁绪万千,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小姐,为何叹气?您是怕宋大人还会再来?”
紫鹃手执一把破扇守在药煲旁,侧目看见自家小姐叹气,不由得担心起来。
“他那般好面子,不会轻易放过我,他一定还会再来的。”燕新婉语气笃定,轻咬下唇,眸色沉重。
“看来,我得尽快修书一封,前去御史府求见王伯父!”
“有了他庇护,宋执川不敢拿我怎样,到时候咱们就能顺利离开上京,回到楚地。”
主仆二人重新燃起了希望。
江延舟贴墙听了许久,听到燕新婉打算离开上京,他眸色闪了闪,薄唇微抿。
脚步声渐行渐近,江延舟立刻回到破旧的床板上躺下,神色迷茫,佯装刚醒来的模样。
“醒了?药熬好了,一会儿我让紫鹃端进来给你。”
燕新婉推门进来,扫了江延舟一眼,见他脸色不似前几日那般苍白透明,已恢复几分血色。
“你脸色已不似前几日那么难看,若能下地走动的话……”
燕新婉话音顿住,思绪飘远。
那日的凶险历历在目。
地板上的血已冲刷干净,但砖缝里仍有几道凝固的血迹。
那群黑衣人是一群穷凶极恶之徒,不知受何人驱使,要来取江延舟的性命。
虽不知江延舟的仇家是谁,但燕新婉敢肯定,绝对来头不简单。
偌大上京,权贵遍地,随便一个都是燕新婉惹不起的大人物。
继续留着江延舟,只怕会给她与紫鹃招来灭顶之灾。
如今她与紫鹃自身难保,无暇管他人闲事,收留江延舟那么多日已是仁至义尽。
燕新婉面容转冷,神色疏离,看向江延舟时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那么,你可以离开了。”
又是这句逐客的台词。
江延舟听了觉得刺耳,眉头不着痕迹微微蹙起,眸色深邃冰凉。
“姑娘说的是,我留在这儿只会给姑娘带来麻烦,我这就离开。”
他掀开被角,几欲起身下地,不曾想牵扯到肩上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嘶……”
看着那具摇摇欲坠的高大身躯,燕新婉心头一紧,下意识要上前搀扶。
可她想起方才的想法,生生止住了手。
江延舟眉尾微微抽动,脸色微沉,抿唇沉默片刻后躺回了床榻,一副俨然不动的模样。
“在下伤势过重,恐怕暂时无法离开。”江延舟冷道。
他眉眼微垂,好不容易恢复的几分血色,因牵扯伤口又是一片煞白。
那张俊美绝伦的脸,透着让人心颤的破碎感。
燕新婉见他如此,生出一丝不忍,可很快就被她掐灭。
他肩上最深的那道伤口是替她挡刀而伤的。
现在赶人,确实有点冷血无情。
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明哲保身为上策。
燕新婉想起那日,江延舟从袖中滑出短剑,身形如鬼魅,眨眼间取人性命。
仍在高热,身手就这么好,如今伤势恢复了几成,想必自保更是没有问题。
现下他这般虚弱乖顺模样,倒像是赖上了她。
这样一想,燕新婉更觉得没必要留此人。
“喝完药你便离开吧,你我已两清,我不想被卷进你的事情。”燕新婉语气冷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朝外喊了一声,让紫鹃端药进来,然后转身回了隔壁屋子。
待回屋后,燕新婉取出笔墨纸砚,一掀裙摆在桌前坐下。
“王伯父亲启……”
燕新婉端坐桌前,手执一支熏饱墨汁的狼毫,下笔行云流水,很快便写下了几行字。
偶有停顿,斟酌片刻后,继续提笔书写。
璀璨的阳光从小屋破旧窗户投进来,勾勒出她清丽的侧脸轮廓。
她的眼神如此坚毅,仿佛手里握的不是笔杆,而是能击破黑暗的长缨。
——簌簌簌。
屋内寂静无声,唯有笔划拉在纸上的声响。
很快,一封信写完。
燕新婉垂眸看着信上隽秀的字迹,眸色深沉。
信中,她略过一些细节,大致写明了自己如今的困境,请求王伯父助她脱困。
燕新婉想,待王伯父看完这封信,念及往日与父亲的交情,定会对她施以援手。
到时她就能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