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执川手腕一僵,并未立即挥开,只是侧过头,眼神冷冽如刀锋般刮向孙浩然。
“浩然,你要拦我?你可知,燕新婉今日之言行,早就已经将宋氏门庭弃如敝履。此等妒妇,若不给个教训,她怎会知错?”
孙浩然心下凛然,却并未松手,示意书房的侍从全都退下,才凑近几步,压低了声音,苦口婆心道:
“执川!你冷静些!怒火攻心,最易坏事!”
“即便今日燕新婉言行过激,顶撞了你,你要教训她,法子有的是!关起门来,冷着她、饿着她、甚至寻个由头让她去祠堂闭门思过,都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何必非要要同她和离?”
“此时签下这和离书,绝非良机啊!”
“为何?”
宋执川眉心紧拧。
孙浩然倾身上前,同他分析利害。
“你说和离是为了给她个教训,但这一纸文书签下去,你二人就不再是夫妻,如此一来还怎样把她控制在自己手中?”
“何况凭我对燕新婉的了解,她不是这般耍小性子的人,你若真签下和离书,凭她的傲气,你我今后未必能拿捏住她。”
宋执川无所谓的勾唇,“她身为孤女,一人流落在外,就连衣食都是个问题,你竟怕她报复我们?”
孙浩然讳莫如深的摇头,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宋执川的肩膀,一张清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筹谋。
看着十分违和。
“眼下朝局微妙,几位皇子明争暗斗,你虽已入内阁,但根基未稳。燕家虽然已经败落,但燕老大人门生故旧仍在朝中,或多或少还有些香火情分。”
“燕新婉再如何,也是燕家嫡女,有她在你府中,便是维系着与那些老臣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旁人要对你动手前,总要多几分顾忌。”
“你若此刻将她休弃,消息传出去,那些老臣会如何看你?一顶‘刻薄寡恩’‘不能容人’的帽子扣下来,岂不坏了你自己的清誉!更何况,你此刻和离,燕新婉身后这些香火情岂不是白白拱手让与他人?”
宋执川神色晦暗,眉宇间带上不易察觉的烦躁。
的确如此,若是燕新婉真的如她缩水,寻回燕老大人手下门生,他恐怕便真的清誉有损。
若这时候御史台参他一本,届时才是真的惹了麻烦!
孙浩然顿了顿,观察着宋执川晦暗不明的神色,轻叹出气。
“反之,你忍这一时留她在府中,一介孤女,生死荣辱皆系于你手,翻不出掌心。是‘病’是‘静’,皆由你定。”
“若真放她出去,口无遮拦,或被有心人利用,编排出些于你不利的话语,届时才是真正的后患无穷!”
孙浩然一番话,句句戳中利害关键,宋执川握着笔的手缓缓垂下,狼毫笔尖吸饱了墨汁,一滴浓黑的污迹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宋执川去小院寻燕新婉,自认为自降身价,已是耐着性子哄她回府,不曾想被燕新婉冷言冷语拒绝。
这悍妇简直不知好歹!
宋执川憋了一肚子邪火回来,这火烧得他五脏六腑灼烫,胸中气血翻涌,恨不得当即写下和离书,将这悍妇扫地出门。
然而,好友孙浩然的一番话,令宋执川及时停住要落的笔墨,幡然醒悟。
他低头望着纸上那滴晕开的墨迹出神,眸色恍惚。
“浩然,你说得有道理,我刚入内阁,根基尚浅,还未站稳脚跟,若此时休了那悍妇,只怕……”
“且不说此事对我名声有损,就说燕老在朝中的那些故旧,若知晓此事,定然认为我是个抛弃正妻、薄情寡义之人,往后会在朝中对我发难。”
宋执川定住心神,找回了理智。
那双清润眸子里快速闪过一丝冷意:“燕新婉暂时休不得!”
“对,你能想明白其中利害,这很好。”孙浩然笑了下,总算松了一口气。
“改日你再去寻她,好言好语哄上一哄,女人最心软,她跟了你四年,夫妻情分深厚,届时定愿意同你回府。”
“等她回到府里,如何拿捏她,还不是你说了算?”
闻言,宋执川勾唇,眉眼舒展开,一脸胜券在握。
“这是自然,她那般痴恋我,如今闹着和离,不过是吸引我的手段罢了,改日我去哄哄她,她肯定就同我回府了。”
青梅竹马,夫妻四年。
宋执川最清楚不过燕新婉有多么痴恋他。
他就不信她真的断得了这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