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燕新婉没什么情绪的脸蛋,语气几乎威逼:“即刻同我回去,此前种种,我既往不咎。你依旧是我宋执川明媒正娶的夫人。”
“若是你还摆出这幅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便真没了后悔的余地!”
燕新婉静静看着他,眼神疏离得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
“宋大人。”她声音清冽,无喜无悲。
“我想你误会了。我说要同你和离,绝非戏言。我不会回去。至于宋夫人之位,谁爱当谁当。”
宋执川面皮骤然绷紧,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
“燕新婉,我亲自来寻你,已是顾全你我最后的情分与你的颜面!你还想怎么样?”
“贪得无厌也要有个限度!离了宋府,你一介无依无靠的孤女,在这京城唯有死路一条!”
见她神色愈发冰冷漠然,那双曾对他慕恋不已的眼眸此刻只剩一片清寒,宋执川心头的无名火轰然窜起,烧得他理智噼啪作响。
他冷笑一声。
“好,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我回去便签了和离书休了你这个妒妇,只望你来日莫要后悔,跪在我宋府门前哀求!”
“后悔?”
燕新婉忽然轻笑出声,那笑里尽是讥讽。
“宋执川,便是昔日眼盲心瞎,未能早一日看透你这副虚伪皮囊下的凉薄心肠!如今我只庆幸自己能及时抽身早日脱离苦海,不用在你宋府这滩污泥里深陷下去!”
她目光清亮锐利,直直刺向宋执川,语气更是不留半分余地。
“烦请你尽快签好和离书送过来,咱们从此一拍两散,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若是再让我知道你用那些龌龊手段拦我离京,我不介意去找找父亲从前交好的几位叔伯,请他们出面,为我这个燕氏孤女做主!”
“你!”
宋执川被这番话彻底噎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燕新婉,尖锐,冷漠,仿佛从前所有的情意和温顺全都是假象。
“好!好得很!”
“燕新婉,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来日你便是跪在宋府门前求我,也休想再踏进我宋家半步!”
他撂下狠话,转身大步离去。
院中重归寂静。
燕新婉站在原地,微微垂眸,轻轻吐出一口郁结在胸口的浊气。
月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抹单薄却坚韧的轮廓。
而此时,隔壁房间的窗棂后一双深邃的眼眸将院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江延舟倚着门框,身影半掩在房内的阴影里,目光却透过夜色,落在院中那抹纤细却挺直的身影上。
他原本以燕新婉或是哪家权贵安置在此见不得光的外室。
但万没想到,她竟是要与丈夫和离归家的女子。
方才她与那男子的对峙的时候,字字清晰,句句如刀,那股子斩断过往、毫不留恋的孤绝,绝非寻常内宅妇人能有的气势。
此刻,月光如水柔和地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清冷的光晕,那纤细的背影在秋夜寒风中显出几分伶仃的单薄来。
江延舟的眸光微动,刚要推门出去,便见燕新婉已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瞧不出半分伤怀悲戚,声音平静得如深秋结冰的湖面。
“紫鹃,开始收拾东西吧。和离书一到,我们即刻离京。”
紫娟清脆的应下,竟真回身收拾起来。
若说燕新婉说的是气话,但见那贴身婢女便知她平日里就是如此说一不二之人。
这般利落干脆......
江延舟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兴味。
原以为只是个有点胆色的普通妇人,现在看来倒真有点意思。
……
另一边,宋执川回到府邸。
他面上已不见怒意,唯余一层冰冷的阴霾笼罩在眉宇之间。
他径直走入书房,立于书案前,胸膛几不可察地微微起伏,目光阴沉地盯着那空白的宣纸。
片刻,抬手取下笔架上的狼毫,蘸墨悬于和离书上方。
脑中克制不住想燕新婉给他和离书时那副决绝的样子,她说出口的话也像淬了冰碴,再无从前的半点温柔小意。
无名的戾气涌上心头。
她如今闹得这么严重,不就是认准了他会心软,他偏要让燕新婉知道,年少时的情谊已是过去,他不是非她不可!
想到燕新婉收到和离书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宋执川竟勾出残忍笑意,手腕下压用力。
就在笔尖即将落下的刹那,书房门被轻声推开又迅速合上。
“执川,且慢!”
宋执穿皱着眉回头朝门口望去。
来人正是他的心腹好友兼幕僚孙浩然。
他听闻宋执川满面寒霜的回来,心知不妙便立刻赶了过来。
此刻也顾不得礼节,一把紧紧按住宋执川正欲签下和离书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