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腾出来便好

宋执川的眉心蹙起一道极深的纹路。

“不在府里,她一个孤女离了宋家还能去哪儿?”

他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官袍袖口繁复的云纹。

“去。”

他倏地抬眸,视线锐利地钉在下属身上。

“派人去查。她出府后的每一步行踪,见过什么人,都要清清楚楚报给我。”

“是!”

下属心头一凛不敢多问,躬身领命快步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

宋执川缓缓踱至窗前,负手而立。

窗外秋景萧瑟,枯叶凋零,一如他此刻莫名烦乱的心绪。

和离......

燕新婉,何时学会了用这等决绝的方式来忤逆他?

这不像她也不该是她。

此时小院厢房内,经过几日修养,江延舟原本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气。

虽然伤势依旧沉重,但至少不再是那副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消散的模样。

他靠坐在榻上,微阖着眼,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搭在屈起的膝上,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床沿。

仍带着苍白的唇色不减江延舟一身风华,反倒衬托出几分零落氛围。

窗外天色渐暗,最后一缕天光被暮色吞没,屋内烛火随之跳跃了一下,将他轮廓深邃的侧影投在墙上,明明灭灭。

“主上,属下来迟罪该万死!此处不宜久留,请您随属下即刻离开。”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跪倒在江延舟的床榻前,声音压得极低。

江延舟并未立刻回应。

他只是缓缓睁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眸色深沉。

伸手端起一旁小几上尚温的药碗,褐色的药汁在他手中微微晃动,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沼泽,映不出丝毫情绪。

修长的指尖摩挲着碗沿,权衡片刻淡漠开口,“此事不急。”

黑衣暗卫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掩藏在昏暗烛光中的双眼带上豫色。

他冒险前来,深知此地危机四伏,主上重伤未愈,多留一刻便多十分凶险。

于是还想再劝“可主上,您的伤……”

“我有分寸。”

江延舟淡声打断,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他目光沉沉掠过那道黑影,那人随即一凛,意识到自己的逾越,连忙低头应声答是。

骨节分明的纤细手指微顿,随后重新曲起,一时间寂静的空间里只有指尖撞在床沿上的轻微声响。

他在床上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眼神一瞬间散发无尽微压。

“退下领罚。没有我的命令,不必再来。”

暗卫喉头滚动了一下,不敢迟疑连忙应声,话音未落,身影已如鬼魅般向后滑去,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

屋内重新归于寂静,只剩下烛芯噼啪的轻响。

江延舟垂眸看着手中的药碗,缓缓将最后一口苦涩的药汁饮尽。

就在此时,院门外传来的叩击声,急促却不失章法。

燕新婉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心头一跳。

她放下路引,走去开门。

门闩刚拉开,一股力道便不容分说地推开门扇。

宋执川一步踏入,携着秋夜的寒意,身形依旧挺拔如松,他的目光如冷电般迅速扫过这方简陋小院,最终,把视线牢牢锁在燕新婉身上。

“婉婉,”

他开口,声音平稳的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又带着些欲盖弥彰的温润:“闹了这些时日,气性也该消了。”

“寻这般僻陋之所藏身,整日粗布麻衣,你自己过着也委屈,何必有家不回。”

宋执川嗓音柔和,若不是眼底带着些偏执的暗流,真要哄的人以为先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燕新婉清丽的小脸上闪过讽刺,但对他已经再无过大的情绪波动。

“宋大人说笑了,和离书已送到你手中,只要签了字,您的府上又怎会是我家呢?”

宋执川脸上端着的笑意隐有龟裂架势,眼中柔和收敛,说话间带上隐隐的优越。

“婉婉,我终究是你夫君,气话说上一两句便罢了,弄玉身为当朝太傅之女,我只抬她做个平妻,别再无理取闹了。”

燕新婉眼神凉薄,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当初只有她一个妻子,绝不纳妾是他说的,如今把乔弄玉抬为平妻,反倒处处讽她不识抬举。

她嗓音凉凉,就连神情都冷的像寒冬腊月下的骤雪。

“你不必委屈她,正妻的位置,我腾出来便好。”

“砰!”

宋执川一掌拍向身旁的轩槛,再维持不下去虚浮的怜惜,猛的放大了声音。

“你以为作出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便能令我怜惜,还是意图让外人看我宋府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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