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声唤他,怀中的男人却再没了半分回应。
将人拖回榻上时,燕新婉才发现江延舟身上的刀伤深可见骨。
与之前已经迸开的旧伤重叠在一起,触目惊心。
她心猛地一沉,找来干净的棉布替他止血。
为什么……
两人不过是才相识两天不到的陌生人,为何他愿意如此舍命救自己?
窗外天色渐暗,江延舟终于缓缓睁开眼。
燕新婉见他醒来,忙倾身过去,倒了一杯温水。
“你怎么样?”
他的视线慢慢聚焦在燕新婉沾满了血污的脸上,苍白无血的唇弯起一道极轻的弧度。
“现在我是不是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燕新婉端着杯子的手几不可查的一顿。
她抬头,正正撞入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
虽说她的确感激江延舟救了自己,但祸事本也是因他而起。
她定了定神,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但那些人本就是来找你的。”
“若不是我收留你,又替你包扎止血,你或许早已没命。这样算下来,你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了你,我们算是两清了。”
话音落下,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而凝滞。
江延舟显然没料到,在经历这样的生死关头后,燕新婉居然还能如此清晰冷静。
他低低笑了一声,“姑娘说的倒也是。”
说完,像是耗尽了力气,闭上眼呼吸微弱下去。
那张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脆弱的仿佛一触即碎。
燕新婉不知为何,心底有些发闷。
自己说的的确是实话,可目光落在他仍旧往外渗血的伤口上,那句“离开”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到了晚上,紫鹃提着抓好的药回来,一推院门就看到屋内一片狼藉。
再看看自家小姐身上大片干涸的血迹,她吓得惊呼一声,东西都顾不得放就冲了进来。
“小姐!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
刚经历一场生死搏杀,燕新婉身心俱疲,只是摇了摇头:“改日在跟你细说,先去烧点热水把药煎上。”
夜深下来,外头的天色像是被泼了一层墨,只剩下几缕微弱的月光,透光窗棂撒下来,留下细碎的光斑。
两人合力把药给昏迷的江延舟喂下之后,他的脸色仍旧惨白的有些吓人。
看着他那副毫无生气的模样,紫鹃有些害怕地小声道:“小姐......他、他该不会要死了吧?!”
燕新婉抿紧了唇,目光紧紧锁在江延舟的脸上。
昏黄的光晕柔和的洒落,衬得榻上面色苍白之人越发昳丽。
到了后半夜,江延舟便开始发起高热,额头渗出大颗大颗汗珠,眉心紧蹙。
燕新婉拧湿了帕子,替他擦拭额角,然而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对方却似有所感,反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放开......”
燕新婉挣了挣,没有挣脱。又怕动作太大牵扯到他的伤口,只能任由他抓着,自己靠在榻边的小案上,疲惫的睡去。
翌日,天光熹微,桌上那盏燃了一夜的油灯,噗的一声,耗尽了最后一点灯芯,悄然熄灭。
江延舟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
朦胧中,一个女子的侧脸莹白如玉,清晨微茫的光线在她面上洒下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心头猛地一跳,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静水深潭,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目光微移,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和衣襟上残留的暗红色血迹,昨夜稀碎的记忆渐渐拼凑了起来。
是她......照顾了他一夜?
他轻轻地抽回手,凝视了她片刻,抬手替她拢了拢散落的发丝,动作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小心翼翼。
……
另一边,宋府书房内,宋执川看着凌乱的桌案,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往日燕新婉体谅他公务辛劳,日日都会替他打理书房,何时见过书房如此凌乱不堪?
他面色一沉沉下来,冷声吩咐道:“燕新婉呢?叫她过来。”
“大人,夫人自前日离开宋府,就再没回来过了。”
闻言,宋执川一愣,“你说什么?”
这两日他日日去找乔弄玉,在南庄一待就是一整天,压根就没注意到燕新婉不在宋府。
“呵。”宋执川冷哼一声,“赌气要和离便罢了,竟然还敢两日都不回来,谁给她的胆子?!”
他心中莫名有些发堵,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摔在桌上,青瓷碎片溅了一地。
他分明已经找人拦了燕新婉出城的路,这上京这么大,她一介孤女,离了宋府,又有何处可去?